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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请功
  忙碌的一天过去,宋吉等来的不是放假的曙光,而是她的上司沈景衍的召唤。
  交代了一下手术应该注意的地方,强调了一下如果有处理不了的意外情况,宁可重新缝合等她过来二次手术,也不要妄动以后,宋吉这才去到了沈景衍所在的主账。
  门口没人,那估计就是不用通报的吧?
  宋吉这样想着,主动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沈景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沾了墨水的笔垂在笔架上,眉头有些紧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非常为难的问题。
  宋吉没有可以压低自己走进来的动静,因此等她停了脚步,在堂下站定,沈景衍也顺理成章地抬头看向她。
  “你来了。”
  这语气好像有些不对。
  打了胜仗,不是应该高兴的么?
  “踏伤的将士们现在情况如何?”
  宋吉没来得及深想,沈景衍便发问了。
  回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以及大家各自的能力,宋吉说了个大概的数字:“顺利的话,再过个五日左右,所有踏伤的将士们都应该能受到初步的诊疗了。”
  “诊疗后的恢复情况如何?”
  宋吉有些苦恼地挠挠头:“爷,这个我可没法儿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
  “怎么说呢?您知道对症下药这回事吧,其实不光要对症下药,也要对人下药。”
  “每个人的体质都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在手上的同一个位置划一道同样深浅的伤口,让同一个大夫用同一种药来进行处理。”
  “几个月后,可能也是一个人手上还是能看到清晰的伤疤,而另外一个人的痕迹却可以浅到好像没受过伤。”
  其实她不用解释得这么详细,沈景衍也是能听懂的。
  “我明白了,那么之后的恢复情况,还需要你每日都取盯着么?”
  一听沈景衍说这个,宋吉就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丝放假的曙光。
  “稳妥起见的话,肯定是我在要好一点儿。但是吧,我觉得现在大夫和药童们也需要更多的自由度。”
  “我来之前,大夫们都是独当一面的,有知名度的大夫,来了这以后,头上平白多我这么一个比他们都小的我,肯定都不是那么舒服的。”
  “之前要做手术,有的地方他们确实拿不准,那我时刻盯着还好受,之后都是护理的过程了,这种药童学好了都能全权负责的内容,我如果还天天过去盯着,就有点忒不信任他们了。”
  沈景衍与她对视几息,反问道:“仅此而已?”
  这上司什么都好,就是这眼神有时候也忒好了,心里有什么小想法在他面前都很难藏住,让人压力很大啊。
  “这个吧,其实也有我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在的。”
  “您看吧,我这都连续工作一个半月的,每日日出就出门太阳下山了才回去休息,饭也没好好吃觉也没怎么睡够。”
  “不止如此,因为实在是太忙太累了,您之前答应给我找教我防身功夫的师父,我也连面都没见着。”
  “我是这么想的,等初步的诊疗全部做完,您给我批几天假,我休息休息,也跟着您替我找的师父学几天功夫。”
  沈景衍面色没变,听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果然,小算盘打得还挺精。”
  这话属实让人没法儿接,宋吉只能原地尬笑。
  “早些将剩余的将士们诊治完,你会有一个长假的。”
  要不是领导就站在面前,宋吉恨不得立马跳起来。
  矜持,还是要矜持,不能让领导觉得自己太喜欢放假太没有上进心。
  “这次叫你来,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别的事?宋吉不明就里,其他没什么事了吧,她这一天天的两点一线,比死宅还死宅,能有什么别的事情?
  “此战不日便可终结,折子也该递上了。”
  “能速胜,你那个蒸酒的法子功不可没,只是,我或许不会上折子替你请功,你能明白是为何吗?”
  万万没想到沈景衍要和她说的居然是这件事,宋吉有点愣住了。
  如果是现代,这就等于自己做出了个研究,然后实验室地老板过来跟她说,小宋啊,你这个成果确实不错,但是不能署你的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种情况,大部分人即使表面会忍,心里也会好生问候一下老板的列祖列宗,抢实验室里小研究员的成果,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儿?
  可是这是古代。
  不是那个有能者,不拘于男女,不拘于出身,都能出身的现代。
  沈景衍若是替她上折子请功,或许她等来的不会是论功行赏的圣旨,而是一个女子为什么能混进军营的诘问。
  而且,手上握着这么个东西,她以后或许会再也没有自由。
  现在,她还能因为仗着父母疼爱,一有议亲的意向,就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反正等她回去,父母只会操心她在外面住得好不好吃得习不习惯,而不会怪她。
  可一旦公开,她的女子的身份,便注定了她的婚姻会被当成一个能迅速掌控她手中所拥有的知识的筹码,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她能拒绝吗?
  四皇子虽是皇子,却也只是皇子,面对他的父亲的旨意,真能如他所说,护住她么?
  况且,四皇子是古人,他们的想法是不同的,或许他都不会觉得被赐婚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见她久未回答,沈景衍犹豫着开了口,声音有些喑哑:“我说过,你是我的属下,我便会一直护着你,即使你闯了祸,即使你是女子。”
  “现在,我或许会食言,我好像,没有办法护你周全。”
  沈景衍攥着手中的奏折,上方的墨迹还未干,在他的指节上染上了十分突兀的墨迹。
  宋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关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的,明明是自己交出去的东西,却不能有姓名。
  我难过死了?其实也不至于,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真正的十六岁小姑娘。
  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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