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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转眼到了除夕,红纸楹联,满庭瑞雪。
  筵席摆得开,婢子仆从鱼贯在院子里,顾观澜怕苏鱼冻着,抱她到一旁的暖阁坐会儿。
  “我去应付一下他们,得空就来陪你。”
  苏鱼吃着糕饼,自是很乖巧:“好。”
  她又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地等开宴,可等到傍晚,顾观澜也没来接她。
  她索性重新理了蝉鬓珠钗,准备出门找他去。
  结果刚起身,门扇忽地被推开了,卷进来些微碎玉似的风雪。
  苏鱼很欣喜,招呼道:“夫君你来啦,我正想去找你。”
  来人没说话。
  她这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犹疑地抬眼看他。
  那人一袭寒气逼人的劲装,大氅是鹰羽般的玄色,很是危险地盯着她。
  “嫂嫂,别来无恙?”
  苏鱼吓得腿都软了,连连退到桌案边,男子毫不要脸地顺势抵住她,欺身而上。
  “听说你有孕了。”
  “怎么也不让我这当爹的来拜望一下?”
  苏鱼只觉自己的口吃之症又要犯了,双脸憋红:“二弟,你,你说什么呢?”
  “你,你既来了,就,就请出去坐,祖母很想你。”
  顾临渊却非要跟她算账:“怎么,巴不得赶我走?”
  “苏鱼,你真的没有心。”
  他掐上她的脖子,眼睛微眯:“你的好夫君差点把我弄死了。”
  “你关心吗?还是你默许了?你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苏鱼却很诚恳:“你不是,没,没死吗?”
  “他要是真想弄死你,你哪里还能出狱,哪里还能去山南……”
  “二弟,你,你不要再胡闹了,以后我们一家和睦,从前的事,就,就当没有发生过。”
  顾临渊见她这样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就像甩掉一只难缠的狗,不禁呼吸一滞。
  他钝痛得不行,仍旧强笑着,去抚摸她眉眼:“没有发生过?苏鱼,那我算什么?”
  “我是你孩子的爹,你说没有发生过!”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鱼被他箍在怀里,拼命挣扎,又崩溃,又害怕:“别勒我,我还在保胎!”
  “你要我怎么办?你说能怎么办?”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计划好的,不是你们求的吗?”
  “我才无辜呢,我才可怜呢!”
  “你从上我的第一晚就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你是别人,我也不是我!”
  她说得情绪起伏,胸脯喘个不停,顾临渊是真怕她这样动了胎气,只好把她虚揽了些,困在身前。
  他重新感受到她的温热,好像听到她的心跳,还有孩子的,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却如此见不得光。
  他忽然再也不想骂她了,他骂不动,只觉得自己可悲。
  “苏鱼,你说要跟我在一起。”
  “没有,我从来没说过。”
  “我有无数的契机利用你,哄骗你,却从来没用这个骗过你!”
  女子定定地看着他,实实在在地哭了:“不是我造成的这一切。”
  “你去恨别人吧,求你去恨别人吧。”
  “难道我入府第一天,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小叔子睡了,很光彩吗!”
  顾临渊没忍住吼她:“那你该去恨他啊!推开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恨他了,为什么不恨他了?”
  “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的?苏鱼,你是不是疯了!”
  “他害死了你姐姐,又把你变成了一个德行有亏的荡妇!”
  “你怎么还能跟他过下去!”
  他越说越急,眼角早就湿润了:“你也太不把自己当人了,苏鱼!”
  “你不能这样自己骗自己。”
  苏鱼被他一下戳破了浮梦,忽觉一阵痛彻心扉,恨他恨得想死。
  她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我用不着你来心疼!”
  “我爱跟谁过跟谁过,我如今日子好,你不要把我往痛苦的地方拽!”
  “你要是还顾念旧情,就不要来找我了。”
  “等孩子长大了,还能叫你一声二叔。”
  “你在这里徒劳无功地发疯,除了折磨我,还有什么用处?”
  “出去,你要是愿意演戏,逢年过节就来见见我。”
  “非要撕破脸皮,那就谁也别想活了!”
  顾临渊听得恍惚,一字一句,明明都是清晰的,连起来却叫他根本听不懂。
  他思考了好久好久,终于松开她。
  哦,原来她说的是不要他了。
  她再也不要他了,如今她有夫有子,幸福美满。
  而他只是一个用完就扔的播种机,一个行差踏错的奸夫,是她的污点,是她恨不得剜去的疮疤。
  他逼着自己冷静,接受再也无法插足的事实,却仍是不死心地问她。
  “我不打扰你,可你偶尔能来看看我吗?”
  “一辈子这么长,你总有寂寞的时候。”
  “你才十六岁,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
  “我舍不得,苏鱼,我替你可惜。”
  他以为自降身份到如此地步,连情爱都不求,只要一点可怜的欢好,她总能施舍了。
  可苏鱼偏是冷血到不近人情:“你没明白。”
  “我跟夫君不能再容你了。”
  “因为我们相爱了,虽然该死,虽然可笑,但事实如此,就算你想杀了我,我也只能这么说。”
  顾临渊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像是割开了一个口子,轰隆隆地灌风。
  “你们相爱了?”
  “你说,你们相爱了?”
  他是真发狂到不可置信,揪起苏鱼的衣领,逼她否认:“你爱的是我,苏鱼,你在胡说什么?”
  “你要是变了心,我就把你们的丑事捅出来。”
  “外头那么多人,反正我是不要脸的,我大可以告诉所有人。”
  “他是个太监,你是个荡妇,我是个奸夫。”
  “你们得逞了,快活了,我呢?谁管我的死活?”
  “一起死吧,苏鱼,谁也别想好过。”
  他说完,直接往门外闯去,苏鱼完全信了,歇斯底里地喊他:“回来!”
  “你不要脸,我还想活!”
  她追上他,死死地扯住他的袖子:“你但凡敢说一个字,我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男子如遭雷击地顿住了:“现在不是吗?”
  他忽然捕捉到一丝微妙的连接,俯身看她:“原来你还打算与我往来。”
  “什么往来?”
  苏鱼愣住,她分不清自己是口误,还是真对他有所宽容。
  男子却已经不管不顾地捞她到怀里,径直吻下去。
  他太久没有触碰到她了,她的肌肤,是他魂梦里最渴望的一处,他们曾经那样淫靡地作乱,却被宣判这般残忍的分离。
  他觉得自己简直在犯蠢,苏鱼喜不喜欢他,问她的身子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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