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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他回到寝阁睡下,就算是今夜刚杀了人,也没有辗转太久。
  到第二天,他想起苏鱼的病,上朝之前,还是去看了一眼。
  拂晓露重,一切都在晨雾间灰蒙蒙的,顾临渊像是坐在窗下睡着了,冷得打了个哆嗦。
  应该是仆从不让他近苏鱼的身,他又不想走,竟然在这里蹲了一夜。
  顾观澜没来由地心情极差,踹了他一脚:“这是你该待的地方吗?”
  “你要是不想死,就滚回你的院子去。”
  顾临渊皱眉,浑身乏力地睁开了眼,却全然不怕他的威胁。
  “怎么,大哥昨夜去杀人了,为了嫂嫂杀人吗?”
  “少在这里对我喊打喊杀,你既然敢把自己的污糟事放到我手上,就该想得到,会有我要挟你的一天。”
  顾观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凉薄:“你以为你不是共犯吗?”
  “你也是一样的肮脏,还敢肖想她?”
  “这里是侯府,不是你那不知廉耻的山头。”
  顾临渊真真切切地笑了出来:“我不知廉耻?”
  “这里的每个人,都比我不知廉耻!”
  “你去吧,你去看她吧,好安抚你那可怜的良心!”
  “我要是她,早晚有一天,恨不得要杀了你。”
  顾观澜浑不在意,像是看蚂蚁一般剜了他一眼:“可惜,你不是她。”
  “她只会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不疑有他。”
  “你若敢生出什么祸端,一定是死路一条。”
  “而我可以再娶,可以源源不断地找下去,你以为我非你们两个不可吗?”
  “我只是要一只猫,一只狗,配种而已,谁都可以,血脉算什么,你觉得我真有那么在乎吗?”
  “你们的命,也就值那么点。”
  “滚。”
  顾临渊怎么可能滚,直接想给他一拳,没料到这个废人还颇有力气,完全抵住了他。
  二人正僵持着,屋里头忽然传来一声痛呼,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这个时辰,丫头侍从们都不在,许是轮值的空档,顾临渊没再多想,直接冲进去抱她。
  苏鱼果然是摔在地上,痛得差点爬不起来,连人都没看清,就昏头昏脑地喊道:“夫君……”
  她惯性地去摸那人的胸膛,手感非常熟悉,是夜里那个没错。
  可她一睁眼,却被顾观澜拽到了身前:“没事吧,夫人?”
  苏鱼狐疑地拿余光瞟了瞟四周,居然已经没有顾临渊的身影。
  她吸了吸鼻子,怯怯地缩在顾观澜怀里:“我感觉好多了,又能替夫君卖命了。”
  顾观澜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像是觉得她可爱,又像是觉得她残忍:“你好好歇息便是了,别的事都不必管。”
  苏鱼却圈上了他的腰:“不要嘛,我不能在这里浪费夫君的药材,不给夫君做事。”
  “不然,不然,夫君就会不要我了。”
  顾观澜心头一紧,呼吸莫名其妙地顿了半拍,想起她梦呓的那句。
  阿鱼没有家了……
  他是不是也,间接毁掉了苏鱼?
  幸好,幸好怀里这个,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姑娘的背:“我不会不要你的。”
  苏鱼还是很胆怯,揪住他的衣襟:“真的吗?”
  她的眸子太晶亮了,蕴着摄人心魄的认真,顾观澜有一瞬的刺痛,调开了眼。
  他摁了摁她单薄的肩,声音很轻:“真的。”
  或许是有几分真吧。
  之后将近十日,夜里都没有人来。
  苏鱼心想,要么是顾观澜怕她大病初愈,沾了床事被玩死了,要么是他跟顾临渊吵过架,等着他服输。
  但他对顾临渊,一定不是妒意,而是控制欲。
  她确实没有猜错。
  顾临渊等了八天,觉着苏鱼也该病好了,结果夜里进不去院子,白天也进不去。
  就算他有十分正当的理由,给嫂嫂赔礼,找嫂嫂探病,问候一二,也不行。
  他这才意识到,他跟苏鱼果然就是顾观澜一手促成的配种机,只要忤逆了顾观澜的意思,他就再也见不到苏鱼。
  可那天他一句也没骂错,侯府就是肮脏,顾观澜就是混账中的混账。
  但他见不到苏鱼。
  枯坐的第八日,他终于受不了,找上了顾观澜。
  “我要见嫂嫂。”
  顾观澜连眼皮都没抬,好整以暇地等他认输:“所以呢?”
  顾临渊咬了咬牙:“所以我不会再喜欢她了。”
  “我不会让她瞧出一丝端倪,不会跟你对着干。”
  他几乎浑身都在发抖,为自己的委曲求全,为自己在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跟前低头。
  但他要见苏鱼,他可以没名没分,可以把这个肮脏的秘密带进棺材里,但他得见到她。
  顾观澜抿了口茶,看他紧绷得眉头深皱,不禁笑了。
  “早这样多好,我们是一家人,本就该互相帮助。”
  “你晚上来吧。”
  顾临渊如遭施舍般地愣了片刻,忽觉可笑。
  一开始明明是顾观澜求着他,跟他谈条件,要他帮这个忙。
  结果现在一切颠倒了,就因为他该死地喜欢上了苏鱼。
  而且这样的喜欢,全都要归于无望。
  等她怀上他孩子的那一日,他就会被逐出府门,幸运的话,逢年过节还能来拜望她。
  若是顾观澜嫉恨他,他就死都见不到苏鱼了。
  他讥诮般地笑了一下,又听得座上的人敲打他:
  “不要跟我耍小心思,二弟,你要是三个月内办不到,我会换人的。”
  “三房的族兄弟,也有很多。”
  “你只有听我的话,才能两全其美,明白吗?”
  “没有别的选择。”
  顾临渊很深地看了他好几眼,屈辱得想杀人,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转过身去,迈向院门。
  而门外的苏鱼跟他擦肩而过,一袭樱草色洒金罗裙,像只活泼的雀儿,直往顾观澜的屋里去。
  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那句嫂嫂噎在他喉咙里,忽然变得生硬而灼热,滚上滚下了无数遍,终于没有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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