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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无药可救(下)
  室内一片狼藉。
  本就因长平王先前那时踹了门,碎了一地的木头渣子。而这刻,却连仅有的桌椅板凳都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腿的。甚至是布幔,都被东拉西扯的扔的吊的到处都是。
  看起来这里曾经有过一番激斗!
  云婧川第一眼即望向了床铺,正巧与安然无恙的皇帝眉眼对了上,心下稍安。然而直到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酆洛的存在,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这里!”先前一步进来的小倩推开堆在一起的狼藉,拽着酆洛的胳膊把人扒了出来,这才对着进来的云婧川二人挥手招呼。
  云婧川心下一紧,猛地扑了过去。
  果然是酆洛!怎么会这样?
  不久之前还好好的人,现在脑袋无力的向着一边倒在小倩怀里。一向干净的不染纤尘的月白衫之上灰蒙蒙的尘土蒙了一片,甚至那梳的一丝不苟的墨发间,竟然还插着许多长短不一的木渣子。目测倒是没有血迹,然而那面色却苍白如纸。
  云婧川哆嗦着伸出手,将要触及鼻息,却被小倩强行拉着覆上了酆洛的手腕,只道,“还活着,快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虚弱,迟缓,脉搏一下有,另一下又蓦地失去了踪迹,云婧川像是被烫着般猛地缩回了手,心下惊异,这哪里是一个青年人该有的脉象?
  油尽灯枯之相。
  若是不叫云婧川知道她诊脉的对象是酆洛的话,她一定会起身告诉家属让准备后事。缘由无他,这不是重创所致,反而像是身体自然而然的老化最后渐渐失去了机能一般。
  可是,他分明才二十多岁啊!
  云婧川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随即在酆洛衣摆下翻出了另一只手臂想要重新诊断。可就在看到酆洛手中的物什后,动作一滞。
  绣着繁复花纹月白袍男子手中紧紧攥着的是片白纱。像是从衣服一角上面强行撕下来的,边缘还有些不整齐的细线裸露着,而若是喜欢着白纱衣的——
  千语?!
  方才云婧川还在想到底是何人来过,会不会是南秦一类的异术在作祟。而今看来,是千语?
  可是落大哥与她素不相识,又无怨无仇,她怎么会――
  “恩……”模模糊糊的夹杂着呜咽的呻吟声传了来,云婧川被床铺上皇帝发出的声音吸引了视线,眉眼微眯。
  千语或许无甚仇怨,但是若是来人针对的根本就不是落大哥呢?
  她能想到叫皇帝去牵制长平王,那人难道就想不到先下手为强么?既然是那么放不下的仇恨的话,不想让皇帝痊愈也在情理之中的吧?
  他不叫皇帝死,又不想让皇帝痊愈,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能治好皇帝的人吧?
  怪不得!
  云婧川自酆洛手中扯过白纱愤而起身,旁侧慕烁见势头不对慌忙伸手一把拽回,“你去哪里?”
  去哪里?哼!还能去哪里呢?
  现在这般情况哪是她一介俗医能解决的?自然是要去找对落大哥做了这般事情的人!
  当真是无药可救了!明明在医治之前,她还费尽心思去给他们求一个安然,可他们竟然这般对待一个无辜的人!明明落大哥救治的还是他的生身父亲吧?
  “药!”云婧川拳头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我去给落大哥找解药来!”
  “好吧。”慕烁松脱,接着嘱咐道,“婉婉,顺带吩咐煮点姜汤过来,你莞姨若是一会儿回来的话……”
  话没有说完,慕烁却刚好来得及看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显然,云婧川根本没有听慕烁在说什么。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也不听人在吩咐什么……”慕烁无奈的叹口气,小声嘀咕道。
  “放任她离开没有关系么?”
  慕烁侧头,抱着月白衫男子的黄褂女子静静的望着云婧川消失的门口一脸的若有所思。
  放任她?放任谁?云婉么?
  “那孩子不是去找解药的么?”慕烁不解。
  “解药,却并非是普通药啊……”小倩叹口气,无奈的回望了过来,“公主,这个时候会对大祭司动手的,不希望皇上安然恢复的,还会有谁呢?”
  夜晚有多长,那人剪纸般单薄的身影停留在窗户上的影子就有多长。
  慕倾城一直站在门外,长平王在里面看书看了有多久,她就等了有多久。
  慕倾城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答应的好好的去守护关关的,半道却跟着长平王跑了过来。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夜晚守在门外又有什么意义,也许是仅仅凭着直觉。
  直觉,她应该守着。
  夜幕一寸一寸揭起,凌晨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
  正是初冬季节,却异常的寒冷。久了,慕倾城身着单薄的白纱衫,终于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慕倾城犹豫再三,几步跨上了台阶。
  站在屋檐之下的廊道并没有好过多少,反倒是穿堂风一阵接着一阵的涌了过来。慕倾城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指,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向门口。
  敲呢,还是不要敲?
  举起的拳头紧了紧,却还是落了下来,正在这般犹豫的时候,内里刺耳的声音传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那人说,“想进来就进来吧。”
  一如既往冷冷的声线,却让慕倾城莫名觉得安稳。
  慕倾城深吸一口气,退开了门。
  万年不变的简单摆设和空空荡荡的泛着冷光的大厅。许是前一天是关关忌日的关系,殿里还残留着些许檀香的味道。
  慕倾城提步向里走去,终于看到了慵懒的倚到榻上墨发披散衣服松松垮垮搭着的白衣男子。
  青铜面具遮面,薄唇紧抿,素白的手指轻执书册,不时仍能听到书页轻轻翻过的声音。而男子的衣襟自胸口处敞开,顺着人鱼线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盖着的薄毯处。
  慕倾城轻咳一声转开了头,挪动几步,四处走着胡乱看了看。
  一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年代久远的画像,素衣拂尘,像是菩萨,却又不像菩萨。
  这画慕倾城见过许多次,可在这次看着的时候,突然发现那画中右下一角,似乎有着黑乎乎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沾上的脏污么?慕倾城凑近了些想要看的更清楚,可是那头男子冷冰冰的一句,“在看什么?”惊得慕倾城脑袋差点撞上了画卷。
  “没什么。”慕倾城扶额尴尬的笑了笑,挪动脚步刚想要退开,可是腿脚却像有什么绊着不得动。
  原是纱衣不小心勾在了柜子的铜勾上。
  慕倾城微微蹲下,凑近些想要把衣服取下来,可因着纱质衣物的关系,有丝线深深的嵌了进去,似乎已经紧紧的缠绕在其中。
  “哗啦……”书页依旧轻轻翻动着,男子明明没有看过来,慕倾城却莫名的觉得心慌。而这时,慕倾城耳旁听着有细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手上虽然加紧了动作。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因为如此而变得顺利起来。
  终于屋门“砰——”的一声被踢开,脚步声接踵而至。
  慕倾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她此刻基本是背对着门口的姿势,可是,无论来人是谁,她在这里却都不是那么好解释的事情。
  小公主与长平王素不亲厚,人尽皆知。
  尤其,来的还是有胆子不经通报就踢门而入的——会是谁?
  “千……语?”似是感应到慕倾城的疑惑一般,身后人试探的问道。可就是这一声,慕倾城如坠冰窟。
  这个声音,没有猜错的话,是丑女人?
  长平王依旧在闲适的看着书,似乎是因为女子开口唤着的并不是他的名字,总之,一副不会插手的样子。
  慕倾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一瞬间脑海中无数念头一闪而过,可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能解决她现下的困境的。原因无它,她现在的脸,就是属于慕倾城本来的脸。
  “呵,你果然是在这里!”云婧川嗤笑一声,手中轻纱捏的更紧了一些。那衣服,那发髻,云婧川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阳平城初见,长平王府多次的交集,这女子还真是将其对纱衣的喜好贯彻始终呢。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呢还是不幸,此刻前来撞见的女子一副半蹲着的样子,莫不是在向长平王汇报战果?
  慕倾城心下后悔不已。早知道来的是丑女人的话,就该赶紧起来藏身的。原以为那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几人总还要忙活一段时间的。
  而且,丑女人貌似也不想要回来这里。
  现在这般,却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了。慕倾城起身,无视被撕裂的衣摆和发出的轻微的布料破碎声,慢悠悠的回身,装作什么也没有的样子冲着云婧川打了个招呼,“丑女人……”
  倾城?!
  不是千语,是倾城?云婧川身形一僵,不由自主多打量了慕倾城两眼。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正好看见了女子白纱的衣摆处被撕裂的一角!
  见着云婧川不搭理自己,慕倾城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指了指身后安然的长平王解释道,“有事情要问大哥哥,所以过来的。你们那边……莞姨可回去了?”
  话出口,连慕倾城自己也觉得够没脸没皮的。明明答应要去跟着关关的,现在这模棱两可的借口,还希望能骗过丑女人才好。
  “呵……”云婧川苦笑一声,眸中隐有泪光闪现,“为什么不问你父皇如何了呢?或者,落大哥可还活着?”
  慕倾城收了笑容不明所以,“丑女人……”
  “把解药给我。”那头一袭红妆的女子对着慕倾城伸出了手,“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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