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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无悔情
  “宫里的人不是那般没有见过世面的,圣女只管解开便是了。”沈相月抱胸站着,一点没有差遣人离开的意思。
  不仅如此,她今日带过来的人也比平常要多上许多。她巴不得让合宫里都看到沈步月那张毁了容的脸,又怎么会避讳?
  “圣女万万不可啊!啊……”白雪还待阻拦,沈相月身边的侍女早已经会意,一把把她推在地上,几个耳光就招呼了上去,把人打了个老老实实。
  沈步月眼中闪过不忍神色,皱眉将脸上的纱布一圈圈的解了开。她的动作很慢,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是落在沈相月眼里,便是另一番的快意。
  当中羞辱这个曾带给她无限屈辱感的人,会让她飘飘欲仙。
  纱布从脖颈处慢慢的脱落,周围的人已经能看清脖子上不同的色彩,那些被烫伤的皮肤肿胀着扭曲着,再无丝毫没美感,衬托在白玉的肌肤旁边,像是生了什么永不会消失的毒瘤。
  接着,下巴,鼻梁,眼眶,纱布一层层的脱落,还黏连着些许没有愈合还在流水的伤口的粘液,撕扯下来带着几分必然的疼痛,沈步月的动作放的更慢,沈相月却没有空叱责她什么。
  她已经疯了。
  沈步月的脸上,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丑陋的疤痕爬满了昔日平整清秀的整张面孔,将精致的五官弯曲的不成样子,此时的她,不用说是贵家的小姐美人,就是普通的农妇都比不上!她已经不是姿色全无,而是骇人!昔日以美貌给了她无限羞耻的人,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而且这副模样还是她一手造成,这怎能不让沈相月快意?
  片刻间已经有些脏污的纱布团团落在地上,沈步月眼神躲闪着,祈求一般的看着沈相月,问道:“公主看清了吧?”
  “不,不够!”沈相月眼珠子泛起了红,上去便拉住了沈步月的手,低声疯狂的道:“全天下人都该来看看你这副样子,尤其是楚云深!若不是他此刻身在晋国,我真恨不得把你带到他跟前去,让他好好欣赏一下你如今这副鬼样子!”
  “若凌公主!”沈步月使劲挣脱开沈相月的手,不去看她已经泛着疯狂的脸,用丝帕遮住了大半张脸,冷着声音道:“既然已经看过了,就请若凌公主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事情,就不远送了。”
  沈相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平复激动的心情,最终轻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白雪,道:“既然这样,那本宫就不打扰圣女了,这丫头也先留在圣女身边。此去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圣女还是多收拾一些东西随身比较好。”
  说罢临走前又故意往沈步月这边撞了一下,正巧撞在她包裹起来的半边胳膊上,沈步月蹙眉装疼,看她慢悠悠的离开明光殿。
  她身后的侍女还在小心的为她清理着脚下的瓷片。
  “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来?伤了公主,还非要不依不饶的来看人伤口?”白雪愤愤的爬起身来,凑到沈步月跟前搀扶着她,轻声问道:“公主没事吧?”
  “没事。”沈步月摇摇头。沈相月这些非议她何时少听了?自她回来她便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这身份地位还继续存在一日,这些东西便只会是家常便饭。
  “你如何?那些侍女可曾伤着你?”
  “奴婢没事,她们不过是推搡了两下。”
  “那便好,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你便早早的去休息吧。对了,厨房炖了碗燕窝粥来,我实在是吃不下,你去喝了吧。”
  白雪一听这话便瞪起一双眼睛来:“公主今天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空空的可怎么睡觉?那是奴婢让膳房端来的。”
  “不碍事,我吃了些东西的,只是今日那糕点蒸的不如之前清口,今日又没怎么动弹,吃了怕是不消化更睡不着,还是你吃了吧。”
  白雪还待说什么,沈步月眼睛一瞪,满脸真切的伤口看得人瘆得慌:“不听话了?”
  别的不好说,白雪嘟嘟囔囔的,最终问出一句:“这糕点怎了?是奴婢亲手蒸的,之前公主吃得好好的。”
  沈步月歪着头想了想,皱着眉想不出那股子味道该是什么,只觉得糕点都该带着那份清香:“我也说不出,只觉得……少了一种味道,不如之前吃的顺口。”
  “之前公主用的糕点不是我做的便是白萱做的,我们两个做法一样的,公主从来也没说过。若说起新奇,奴婢也只在……”白雪浑然不觉自己说到了哪里,但顺着话头便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说出不该说的话,于是赶忙住了嘴,看着沈步月的笑凝固在脸上,乖巧一欠身,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先下去收拾东西了,公主也早些休息吧。”
  沈步月不过才从白雪的话中醒过来,便见眼前已经没有了人,而那点若有似无的清香,似乎也在白雪的话中清晰起来。
  不过是晋国的那一枝箬叶罢了。
  那是异国他乡的味道,她偶然尝过,当时并不觉得多深入肺腑的喜欢,可是如今想起来,竟是已经念念不忘了。
  沈步月自己伸手摸上已经算的上可怖的脸,若是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中顶着这张脸出门,估计会被人当做鬼怪,叫嚷着躲开了吧?
  世人如今知道的,是长乐公主美貌倾国倾城,可是除了这张脸,他们对于这个长乐公主究竟还知道什么?换而言之,如今她失去了这张脸,或许是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张脸,世人又会待她如何?还会有几个人会认识她?
  她摇摇头,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已经靠这张脸让大烨臣民认识了她,达到了她想要达到的目标,便不应该再抱怨旁的。
  清晨。
  沈步月一身白纱,面上也用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跟着传旨的小太监一路走到朝堂上。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确切的说,是后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有资格来到这个地方,这是属于男人的朝堂,属于她的皇爷爷,属于她父王的地方。
  而如今她以这略可笑卑微的身份站在了这里。
  “长乐拜见陛下。”
  她盈盈一拜,动作之间衣衫绷紧,白纱下的身子瘦弱的几乎惹人心疼。
  除却她之外,朝堂上还站了另外五位此次同去的大臣,也一同向着上面行礼,沈信只淡淡的扫过了几眼,叮嘱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赶紧催促着他们上路。
  在他眼中,河西的疫情只是在河西,永远也不会危及他的皇位,他派去的这些人是死是活,都是用荣华富贵可以摆平的,所以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是在沈步月眼中,并不是如此。
  “臣女有话想说。”
  已经涌动起来准备出去为他们送行的朝堂上有短暂的平静,大臣们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沈信显然是不可能拒绝此时身受重伤,却还要为他出使河西的使者的话的。
  “说。”
  “过几日便是进皇陵祭拜的日子,臣女此次出使,恐怕暂时不会回来,无法参加。臣女已有十三年未曾拜见沈氏先祖,未曾拜见……臣女父王母妃,深感不孝,还请皇叔届时告知皇祖父皇祖母,父王母妃,道步月已经从天恩寺回来,若有机会一定会进去祭拜。”
  沈信原本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听了这话,眼神还是一瞬间变得格外阴鸷。沈步月前些日子在宫里给沈传烧纸,如今却还要在众臣面前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说他欺负孤女,十三年未归,刚回来不久就要把人送到河西受苦?
  他扫视了一圈下面,众位大臣只顾低着头都没有说话,这让他心情好歹没有再坏下去,于是他摆摆手敷衍道:“你尽快去吧。此去是替苍生百姓做事,他们在天有灵定会感到欣慰,不会责怪于你的。康盛……”
  “皇叔这样说,步月便放心了。”沈步月点点头打断沈信的话,竟是忽然嘤嘤的哭出了声:“臣女自知此去凶多吉少,如今臣女面目全毁,活着也没甚意思,只盼能为我大烨子民做点事情,便也安心了。臣女只求皇叔,若是此去臣女为国捐躯,请皇叔将臣女的骨灰与父王母妃合葬,生前臣女早早失去父母,未能尽孝道,死后若能尽点孝心,也算是报答父母生育之恩了。”
  沈信眼见着被沈步月哭的心烦,却还不能在这时训斥她,只能板着脸道:“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河西那边疫情已经日益平缓,此去又有两位太医随行,定然会安全无恙的回来的。你是圣女,莫要哭哭啼啼的失了气度,让文武百官看笑话!”
  事实上哪还有人看沈步月的笑话?满朝皆知前些日子沈步月被祭火所伤,伤势严重,钦天监那边虽然没有消息传来,但是沈步月在民间向来口碑甚好,民间都在传说是天降灾祸于大烨,先是损害了沈信的龙体,后还要灾害频发,是沈步月以身挡灾,毁了一张脸才保住大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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