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沈信终于是摆了摆手说了上朝以来的第一句话，他一脸不耐烦的扫过下面的大臣：“使者的人选昨日里不是已经商议完了吗？从太医院挑选医术高超的太医，再在朝中挑选身体强壮的文官两名，另外再从钦天监挑两名使者前去安抚人心。”
朝堂上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偷眼看那边还没有说话的白思远，但更多人已经站出来罗列人选。
“太医院的合适人选有秋太医和朱太医，两位都是妙手仁心，医术高超，并且对瘟疫有所研究。”
“罗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太医院也唯有这两位太医能担此重任了。至于朝中的文官，臣自请前去，臣之前曾经去过河西，对那边的风土人情颇有认识。”
“魏大人愿意前去自然是最好的。另外朝中他人，臣认为边大人可去。边大人年少英才，且素听说武艺过人，如今虽然是个言官，但之前也曾参加过武试。”
“多谢各位大人提点，臣愿前往替圣上分忧……”
三言两语的这人选基本上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钦天监的人。钦天监虽然作为单独的官部在大烨朝中一直存在着，但因为管辖范围甚小，又不曾与朝堂中的人有太多的利益纠葛，所以这事情文武百官是插不进手的。
沈信对太医院和文官的人选似乎并不怎么上心，听着他们定了下来也便点点头算作答应，直接冲着钦天监正使道：“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方才已经仔细思虑过了，此次河西灾情严重，臣本应该事必躬亲，但是臣还需留在朝中观察每日之天象，为防出现难以预测之状况。所以臣举荐钦天监副使邹远骞。”
文武百官对钦天监的事情知之甚少，沈信自然也是这样。钦天监正使关博延说出这个人命来，他不过是点点头，继而道：“那就这么办吧，康盛，拟旨……”
沈信话还没说完，朝中的人已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分明是说要选六人前行的，怎么五人缺一就要拟旨了？
眼见着拟旨大臣已经提笔，终于有人沉不住气，站出来问道：“属下愚昧，不知钦天监正使指派的另一位大臣是谁？”
关博延听了这话满脸吃惊的转过头去，看着这位发话的大臣：“张大人这是怎么了？钦天监的另一名使者圣上昨日里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那人还在犹自吃惊，关博延接着道：“自然是当今圣女，沈步月啊。钦天监除开她之外，还有谁能堪此大任呢？”
他这话刚一出口，已经有不少人去看白思远的脸色，不过没有他的示意和带头，暂且还没有人敢动作。
果不其然，白思远听了这话便皱了眉头，站出队列，可还没等说什么话，沈信一抬眼皮，阴森道：“朕意已定。圣旨已经待拟，还有谁有异议？”
已经是摆明了，谁要在这个档口说话便是公开与圣上做对了。
只是白思远仍旧不为所动，人手已经举起来了。
但却不是他说出这句“臣有本奏”的。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转到几乎没什么动静的武官那边，甚少在朝上说话的郑弘轩正端端正正的站在那边，一身寻常铠甲泛着浅淡银光，衬的整个人少年英气逼人。
沈信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不管是谁，他已经说了方才那种话，再站出来都是对他皇帝权威的挑战。
郑弘轩却没抬头看他脸色，直接道：“昨日里臣听众位的大人理论，认为派遣武官前去多有不妥，但臣思虑再三，认为还是应该派遣武官同行才能镇住蠢蠢欲动的暴民，否则这些使者去了，莫不知是不是还没染上瘟疫，便已经被暴民给拿下了。前些日子晋国的暴民之乱相信陛下亦有耳闻。”
沈信的重点本就不在这里，听到这里只是道：“郑爱卿所言倒也有理，那你便在军中挑选一个稳妥的武官一同前去吧，康盛——”
“臣以为寻常武官怕是不能担此重任。况且臣刚刚继任骠骑将军，承蒙君恩，总该为百姓们做些事情，所以这次去河西，臣自请前去。”
郑弘轩仍旧是低着头，说的话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是这是去瘟疫横行的河西！朝中稍微有头有脸的大臣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就连那名不见经传的钦天监的正使都知道不能去，郑弘轩会不明白？且不说他贵为二品骠骑将军，就凭借郑将军独子的身份，谁敢让他去冒险？
沈信显然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当下摇头道：“你有这份心朕深觉欣慰，但你刚继任骠骑将军，军中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况且你常年驻守边关，对于河西的事情不怎么清楚，还是待在京都的好。来人，就派常邵元为使者一同前去吧，快些拟旨，朕有些倦了。”
“臣附议。”白思远还是站了出来，低头道：“郑少将军年纪毕竟还小，出使河西不太稳妥。但同样，长乐公主比骠骑将军还年幼几分，恐无法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重新在钦天监挑选合适的人选。”
沈信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接近冷笑了，他看着白思远：“朕以前还未曾注意过，白爱卿似乎对长乐公主过分关心啊。她年幼又如何？她可是已经在天恩寺当了十三年的圣女，侍候佛前的人，在民间又有极好的口碑，钦天监又有几人能超得过她？此事朕心已决，康盛，拟旨！”
“这……”
“陛下！臣就是因为年幼，所以才要多加历练啊！此次去河西，臣一定会跟随各位大臣，谨言慎行……”
“都不必多说！朕说了朕心已决！尔等还想要抗旨不成？”沈信已经是忍无可忍，一拍龙椅低斥了一句，一时满朝文武再没了声响，齐刷刷的都跪了下去，而他身边的大太监也已经捧着拟好的圣旨到了他跟前，道：“陛下，圣旨已经拟好了。”
“那好。你赶紧去宣旨，该准备的东西早日准备好，河西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好了，朕也乏了，退朝！”
沈信以不能拒绝的姿态将出使河西的人选定了下来，而归根究底，不过是要发配一个沈步月离开他的眼前。
一直观战的众臣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件事虽然解决的并不是太完美，但总归是解决了，若沈信没有这么雷厉风行，便只有跟白思远锋芒相对一条路，到时候满朝文武的日子怕都要不好过了。
不过显然众臣还是闹不明白，为何白思远会忽然为沈步月这样说话。要说白思远与嘉靖王爷是好友，嘉靖王爷与章怀太子手足情深，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长乐公主回宫已经有一年，和离回朝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怎么忽然就在这时开始维护她呢？
倒是真真儿可惜了长乐公主这么一位妙人。若是一直在大漠生活，虽说苦了些，总也能活到寿终正寝，回了宫享受了几天的荣华富贵，到底还是不得皇上喜欢，如今倒还要被送到河西去。这一去是生是死可就不好说了。
过几日便是清明，皇上还要带着人去皇陵拜祭各位先祖，也不知道拜祭先皇的时候，他心中可否觉得愧疚。就像白思远所说，长乐公主可是章怀太子唯一的血脉，又深得先皇宠爱……
罢了罢了，皇家的事情，到底不是他们能够置喙评论的，一切，只能看长乐公主自身的造化了。
唯一，也只有郑弘轩不服气，下了朝还想追沈信到后宫去说这件事。
只是朝中官员众多，他又站在前排，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挤出去的，再急切也还是被白思远追上了，附在耳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难道少将军忘了公主的嘱托了吗？”
郑弘轩一下子就停了急赤白脸的往外冲的动作，呆立在那里半响，才想起自己要去做什么，可惜这时候追也是赶不及的了，沈信一到了后宫，哪里还会再有精力搭理他？
可是他真的能放沈步月一个人去那河西吗？那可是瘟疫盛行的河西，每天都有百姓死亡，焚烧的尸体每天都有山高，就算她再怎么保证自己有完全的准备，他又怎么能放心？
白思远还在原地没有走，但是眼睛完全没有看他，口中一句话不知是跟谁说的，却真真切切的打在了郑弘轩的身上。
“若你真的为她，便不必质疑她。”
文武百官跟白思远有的是话说，郑弘轩才失神片刻，再往前看已经见不着人了。
沈步月站起身来，白雪已经将圣旨收了好。她转身等着那宣旨的公公离去，假装没看见他那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
一切都如她所想一般，圣旨今日下来，她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河西。或许沈信他们是抱着让她死的心思把她扔过去的，但她很清楚，这场赌局，她若胜了，便是大不相同。
他们便再没有资格成为她赌局上的对手。
朝堂上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偷眼看那边还没有说话的白思远，但更多人已经站出来罗列人选。
“太医院的合适人选有秋太医和朱太医，两位都是妙手仁心，医术高超，并且对瘟疫有所研究。”
“罗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太医院也唯有这两位太医能担此重任了。至于朝中的文官，臣自请前去，臣之前曾经去过河西，对那边的风土人情颇有认识。”
“魏大人愿意前去自然是最好的。另外朝中他人，臣认为边大人可去。边大人年少英才，且素听说武艺过人，如今虽然是个言官，但之前也曾参加过武试。”
“多谢各位大人提点，臣愿前往替圣上分忧……”
三言两语的这人选基本上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钦天监的人。钦天监虽然作为单独的官部在大烨朝中一直存在着，但因为管辖范围甚小，又不曾与朝堂中的人有太多的利益纠葛，所以这事情文武百官是插不进手的。
沈信对太医院和文官的人选似乎并不怎么上心，听着他们定了下来也便点点头算作答应，直接冲着钦天监正使道：“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方才已经仔细思虑过了，此次河西灾情严重，臣本应该事必躬亲，但是臣还需留在朝中观察每日之天象，为防出现难以预测之状况。所以臣举荐钦天监副使邹远骞。”
文武百官对钦天监的事情知之甚少，沈信自然也是这样。钦天监正使关博延说出这个人命来，他不过是点点头，继而道：“那就这么办吧，康盛，拟旨……”
沈信话还没说完，朝中的人已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分明是说要选六人前行的，怎么五人缺一就要拟旨了？
眼见着拟旨大臣已经提笔，终于有人沉不住气，站出来问道：“属下愚昧，不知钦天监正使指派的另一位大臣是谁？”
关博延听了这话满脸吃惊的转过头去，看着这位发话的大臣：“张大人这是怎么了？钦天监的另一名使者圣上昨日里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那人还在犹自吃惊，关博延接着道：“自然是当今圣女，沈步月啊。钦天监除开她之外，还有谁能堪此大任呢？”
他这话刚一出口，已经有不少人去看白思远的脸色，不过没有他的示意和带头，暂且还没有人敢动作。
果不其然，白思远听了这话便皱了眉头，站出队列，可还没等说什么话，沈信一抬眼皮，阴森道：“朕意已定。圣旨已经待拟，还有谁有异议？”
已经是摆明了，谁要在这个档口说话便是公开与圣上做对了。
只是白思远仍旧不为所动，人手已经举起来了。
但却不是他说出这句“臣有本奏”的。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转到几乎没什么动静的武官那边，甚少在朝上说话的郑弘轩正端端正正的站在那边，一身寻常铠甲泛着浅淡银光，衬的整个人少年英气逼人。
沈信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不管是谁，他已经说了方才那种话，再站出来都是对他皇帝权威的挑战。
郑弘轩却没抬头看他脸色，直接道：“昨日里臣听众位的大人理论，认为派遣武官前去多有不妥，但臣思虑再三，认为还是应该派遣武官同行才能镇住蠢蠢欲动的暴民，否则这些使者去了，莫不知是不是还没染上瘟疫，便已经被暴民给拿下了。前些日子晋国的暴民之乱相信陛下亦有耳闻。”
沈信的重点本就不在这里，听到这里只是道：“郑爱卿所言倒也有理，那你便在军中挑选一个稳妥的武官一同前去吧，康盛——”
“臣以为寻常武官怕是不能担此重任。况且臣刚刚继任骠骑将军，承蒙君恩，总该为百姓们做些事情，所以这次去河西，臣自请前去。”
郑弘轩仍旧是低着头，说的话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是这是去瘟疫横行的河西！朝中稍微有头有脸的大臣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就连那名不见经传的钦天监的正使都知道不能去，郑弘轩会不明白？且不说他贵为二品骠骑将军，就凭借郑将军独子的身份，谁敢让他去冒险？
沈信显然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当下摇头道：“你有这份心朕深觉欣慰，但你刚继任骠骑将军，军中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况且你常年驻守边关，对于河西的事情不怎么清楚，还是待在京都的好。来人，就派常邵元为使者一同前去吧，快些拟旨，朕有些倦了。”
“臣附议。”白思远还是站了出来，低头道：“郑少将军年纪毕竟还小，出使河西不太稳妥。但同样，长乐公主比骠骑将军还年幼几分，恐无法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重新在钦天监挑选合适的人选。”
沈信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接近冷笑了，他看着白思远：“朕以前还未曾注意过，白爱卿似乎对长乐公主过分关心啊。她年幼又如何？她可是已经在天恩寺当了十三年的圣女，侍候佛前的人，在民间又有极好的口碑，钦天监又有几人能超得过她？此事朕心已决，康盛，拟旨！”
“这……”
“陛下！臣就是因为年幼，所以才要多加历练啊！此次去河西，臣一定会跟随各位大臣，谨言慎行……”
“都不必多说！朕说了朕心已决！尔等还想要抗旨不成？”沈信已经是忍无可忍，一拍龙椅低斥了一句，一时满朝文武再没了声响，齐刷刷的都跪了下去，而他身边的大太监也已经捧着拟好的圣旨到了他跟前，道：“陛下，圣旨已经拟好了。”
“那好。你赶紧去宣旨，该准备的东西早日准备好，河西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好了，朕也乏了，退朝！”
沈信以不能拒绝的姿态将出使河西的人选定了下来，而归根究底，不过是要发配一个沈步月离开他的眼前。
一直观战的众臣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件事虽然解决的并不是太完美，但总归是解决了，若沈信没有这么雷厉风行，便只有跟白思远锋芒相对一条路，到时候满朝文武的日子怕都要不好过了。
不过显然众臣还是闹不明白，为何白思远会忽然为沈步月这样说话。要说白思远与嘉靖王爷是好友，嘉靖王爷与章怀太子手足情深，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长乐公主回宫已经有一年，和离回朝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怎么忽然就在这时开始维护她呢？
倒是真真儿可惜了长乐公主这么一位妙人。若是一直在大漠生活，虽说苦了些，总也能活到寿终正寝，回了宫享受了几天的荣华富贵，到底还是不得皇上喜欢，如今倒还要被送到河西去。这一去是生是死可就不好说了。
过几日便是清明，皇上还要带着人去皇陵拜祭各位先祖，也不知道拜祭先皇的时候，他心中可否觉得愧疚。就像白思远所说，长乐公主可是章怀太子唯一的血脉，又深得先皇宠爱……
罢了罢了，皇家的事情，到底不是他们能够置喙评论的，一切，只能看长乐公主自身的造化了。
唯一，也只有郑弘轩不服气，下了朝还想追沈信到后宫去说这件事。
只是朝中官员众多，他又站在前排，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挤出去的，再急切也还是被白思远追上了，附在耳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难道少将军忘了公主的嘱托了吗？”
郑弘轩一下子就停了急赤白脸的往外冲的动作，呆立在那里半响，才想起自己要去做什么，可惜这时候追也是赶不及的了，沈信一到了后宫，哪里还会再有精力搭理他？
可是他真的能放沈步月一个人去那河西吗？那可是瘟疫盛行的河西，每天都有百姓死亡，焚烧的尸体每天都有山高，就算她再怎么保证自己有完全的准备，他又怎么能放心？
白思远还在原地没有走，但是眼睛完全没有看他，口中一句话不知是跟谁说的，却真真切切的打在了郑弘轩的身上。
“若你真的为她，便不必质疑她。”
文武百官跟白思远有的是话说，郑弘轩才失神片刻，再往前看已经见不着人了。
沈步月站起身来，白雪已经将圣旨收了好。她转身等着那宣旨的公公离去，假装没看见他那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
一切都如她所想一般，圣旨今日下来，她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河西。或许沈信他们是抱着让她死的心思把她扔过去的，但她很清楚，这场赌局，她若胜了，便是大不相同。
他们便再没有资格成为她赌局上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