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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珠帘卷
  方才还站在那里的沈步月,仿佛是一下子被火焰吞噬了,浑身上下都是熊熊烧着的烈焰,如今她瘫倒在地哀嚎着不断的翻滚着,却不能让火势稍微减轻一点,而后身上就已经冒出皮肉和衣衫混合烧焦的味道,观之闻之都令人毛骨悚然,可是那些钦天监的使者只顾着自己逃命,或许有人停下来多看一眼,却实在没有敢上去帮一把的人。
  还好祭坛下面守卫的人听见惨叫声,很快便冲了上来,顾念着沈步月,郑弘轩自然是冲在最前面,可是上来看到的这一幕却足够让他目眦欲裂。
  “沈步月!都还愣着做什么?接水去啊!水!”毫无章法的将面前的几个人打开,郑弘轩直接飞身上前,不顾及那些熊熊燃烧,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焰也烧到了自己身上,他脱下身上铠甲,妄图盖灭沈步月身上火焰,可是却发觉触手并没有灼热的触感,而她几乎要被火焰掩藏的脸上,除了烟灰掩盖了原本的肤色,口中溢出痛苦呻吟之外,眼神依旧平静。
  心中惊了一惊,可是那人的手已经上前来拽住了他的袖口,声音微弱到像是呼救。
  “用这个……把我抱走……”
  心神像是一瞬间就被她的眼神安抚住了,可是方才像被火灼烧的思绪,如今也像是浸透了寒冰。
  她从来都是以身犯险,待到如此紧急的时候,才让用自己的着急来自救……不是吗?
  看他不知情的心急如焚,看他不得章法的救根本就没有受伤的她,从头到尾,她从来不需对自己交代什么,只因为自己一定会来,一定会救她。
  想到这里抱紧她的手不知道为何痉挛了一下,怀中轻的像一片羽毛的人体仿佛因为这一下颠簸,马上就要飞上天际,惊得他再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想要将她牢牢抱好。
  她便是他这命里的劫数和理所应当,从十五岁那年初见开始,他便知道,且从来不应,也不曾怀疑过任何。
  不管是从前,如今,还是往后。
  足尖点地将她送到宫中最近一处水井旁,提了一桶水在她身边浇下,沈步月已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周身燃烧的火焰都熄灭了。她撑起疲弱的身子,从水桶里剩余的水捧了一些泼在自己身上。
  “彩门的把戏,你第一年去参军我学的。”
  郑弘轩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步月这是在对自己解释,胡乱答应了几声才想起来,自己第一年参军回来,她用彩门的那些把戏,将刚升上监军的自己搞了个灰头土脸。
  她不是啊,从来都不是什么都不肯对自己说的。
  沈步月支起自己的身子,有些疲弱的整理了一下身上已经湿了的衣衫。方才的火虽然她已经极力避开,但是周身并没有全部保全,刚长到腰间的长发被烧了近一半,看来又要回到之前刚入宫时候了。
  她将背后被烧灼的长发拨到跟前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这种时候了还笑。”郑弘轩有些别扭的说完这句话,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沈步月却摇摇头推开道:“我穿的厚实,里面没湿,用不到。只是这头发怕是又要剪了。”
  郑弘轩看了看她背后黏糊成一团的发尾,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嘴上却已经柔和起来,道:“总归会长长的。”
  “若是一直在这宫里,长长可真是遥遥无期了。”沈步月看了一眼郑弘轩,走到他身边,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有些懒洋洋的:“还得劳烦郑将军把我送回去了。”
  “是谁?”郑弘轩揽过她半截身子,近距离闻着她身上被烧焦的头发气味。
  “这宫中有心思又蠢到能用这种把戏的,还能有谁?”沈步月伸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下巴,已经开始盘算今后的一切该怎样安排。沈相月已经对自己嫉妒到在这种场合下手,看来是陈南华那边又有了什么动作,让她对自己的敌意又上了一层。
  郑弘轩听得懂这句话,但是他也知道凭沈步月的能耐,能躲过这一场大火,自然也是有本事让这一场大火根本烧不起来的,于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觉得我困在这宫里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吗?本来我留在宫中,不过是为了一个合适行事的名头,如今看来,倒像是被这些人困住了。”
  沈步月一边将自己湿了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一边将自己的形容整的更加凌乱,抽空抬起头看了一眼郑弘轩,笑道:“难不成还在宫里一辈子跟沈相月争风吃醋不成?总归已经为了这个名号在宫中待了这些时候,相信现在天下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昔日的长乐公主如今干回了老本行吧?”
  她的话郑弘轩听着总是有些费力,但大多数时候他懒得费那份力气,便皱着眉头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河西。”
  “河西?”郑弘轩忍不住皱眉:“如今那边闹着瘟疫呢,可是重灾的地方,你什么地方不好去,去哪儿做什么?”
  “既然是重灾的地方,才轮得到我这个圣女出场,不然何时才能有个出头之日?”沈步月挑眉一笑,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那一股眉眼间的英气已然是郑弘轩所熟识的那个沈步月了。
  “那如今?”
  “如今?如今便让宫里内外知道知道,是该放我离开的时候了。”
  “那我随你去。”郑弘轩说的理所当然。
  “你去做什么?那里又不打仗,这阵要的是医师和圣女。”
  “你去得,我便能去得。这种事情总需要朝中下一个官员去安抚的,你当我不知吗?”郑弘轩气鼓鼓的。
  沈步月好笑:“郑少将军既然知道都要下一个官员去安抚,那也会知道一般会挑有威望者和蔼可亲者去吧?像郑少将军这般的人去,恐叫人以为朝中无人。”
  “你!”郑弘轩眼见又急了眼,外间却忽然喧闹起来,分明是白雪的声音朝这里来了:“请太医随奴婢来,有人看见我们圣女已经回宫。”
  郑弘轩与沈步月对视一眼,接下来迅速的,沈步月回床上躺下,郑弘轩站在床边喊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人都这样了还不赶快?”
  太医被催的小跑进来,一见沈步月先是行礼,继而放大声音对外间道:“快些准备冰水,烫伤的药膏,纱布!再找来干净衣衫,圣女伤势严重,再熬一碗参茶来!”
  然后他跪在床边小声对沈步月道:“公主还有何吩咐?”
  沈步月坐在床边,微皱眉思索道:“当时那火直冲我面门而来,若是毫无防护,如今脸上必然已经烧得体无完肤,还请太医就当做治脸一样下药,对外也只要宣称我已经毁容即可。”
  太医略有犹豫,还是点头称是。
  “另外,若是不太严重的烧伤,要治疗多久才能好?”
  “若只是公主说的那般烧伤,虽然过后一定会留疤,但不过半月便可痊愈。”
  “那好,就劳烦太医这半月勤来明光殿了。”沈步月点点头:“其余事情还请张太医一应照看。”
  “公主无需多言,微臣明白。”
  张太医后退两步恭敬退出房,便开始对周围的徒弟吩咐起来,屋里只留了白雪和郑弘轩。
  沈步月挑挑眉:“我要剪头发了,郑少将军还不走?”
  郑弘轩乐的眼睛都眯起来:“稀奇景儿,自然要看。”
  沈步月斜了他一眼,翻身上床背对着他躺下。白雪自然识趣,拥着郑弘轩就往外走,三五句把人打发的没了动静,等到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拿了一碗汤药。
  “公主,今日的药还没喝。”她唤了一声,把药搁在床头,伸手去扶沈步月的肩膀,触到她有些已经蜷缩至肩头的被烧灼的头发,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虽然这些年来沈步月落发已经是家常便饭,但这头发对于她来说依旧很重要,年前她出嫁,头发短的绾不起繁复发髻,只得梳了个平日里的发髻……
  白雪停下思绪,看着床上几天就瘦弱下来的身形。
  她会那样在意出嫁的发式,何尝对楚云深不是存了真心,用了真意呢?
  只可惜,天命不顾,如今她也只能亲手斩断与那人之间的所有牵绊了。
  沈步月支起身子来,方才还调笑着的脸仿佛只是一张假面,如今卸下来了,便是一张疼的冷汗直流的苍白脸蛋,白雪慌张起来,道:“怎么又这样疼了起来?奴婢再去请张太医过来。”
  “不必了。”沈步月虚虚拉住她,自己去拿床头的药碗,看了一眼那褐色的药汁,皱了下眉便往嘴里倒,苦涩的药味瞬间占据满口,连身上那阵疼痛似乎都被这苦味遮掩了许多,苦的人忍不住皱起一张脸。
  她将喝干的药碗递给白雪,自己长舒一口气,仍难掩口中苦涩似的皱眉道:“今日不得已,往身上泼了凉水,受了凉是必然要疼的,找张太医又有什么法子?你且退下,正好这几日我称了病,能好好将养几天,若有不舒服,我再叫你来。”
  “可是,公主……”
  白雪还待再说什么,沈步月已经转了身子朝墙躺着,一副不愿意理人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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