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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是妄想
  书落瞪着眼睛,似乎还想再反驳什么,但还没等说什么,手已经被张若愚从后面握住了,他冲她摇摇头,自己上前去,道:“不知道妈妈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今次将话都说明白了,日后还是莫要往来的好。”
  四娘这回看着张若愚是真切的哼出了一声,但没说话,只自顾自的往里头走了两步,两人刚跟上,便听四娘道:“老板。”
  书落还被握在张若愚手里的手忽然就抖了抖,而后陷入似乎不可逆的僵直中。
  张若愚还觉得奇怪,抬眼一看眼前人,自己也惊得睁大了双眼。
  那正坐在八仙桌后看着账单的男人,岂不是那日他跟着盗马贼被捕那日见过的最后一波商旅中,那个揭下人皮面具变成女子的那人?
  两人似乎还有些弄不清眼前的状况,四娘已经往前,恭恭敬敬的态度完全不似他们认识的那个春梦阁老鸨,垂首严肃的对着那人道:“人给您带来了。”
  “好,你先下去吧,我有两句话同他们讲一讲。”
  毫不出彩的中年男人挥挥手,似乎眼神还黏在手中的账本上,但是四娘走后没多久,“他”再抬起眼来,已经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一个人了。
  仍旧是那样粗笨的身躯,平凡到几乎丑陋的面容,可是那张平平无奇的面皮上眼神已然灵动起来,那绝对不是一个中年商人会有的眼神,能看穿沈步月易容的张若愚自然是看得出来。
  “书落。”那“男人”先是敲了敲桌子,一双眼睛看向了已经愣住的书落。方才还气焰高涨跟老鸨叫板的书落此刻仿佛是被吓得不会说话了,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这人,动都不动。
  “娘子?”张若愚觉得奇怪,捏了捏手中书落的手,可那人似乎被定住了一般,捏了手也没甚反应,张若愚有些慌张的扳过她的身子来查看。
  “娘子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张若愚在书落耳边焦急的询问几句,书落才像是忽然从自己的情绪中醒过来,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死死的扣住张若愚的手。
  “相公……”
  “娘子,我在这里。你到底怎么了?”
  “是他,是他……”
  书落喃喃的看着这面容平凡的男人,似乎有些失神,却是惊吓过度一般,脸色都整个变做了白色,看的张若愚更是心急,上去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轻声安慰道:“娘子莫怕,什么事情都告诉为夫,为夫在这里。”
  沈步月在桌前冷眼看着。
  她倒是知道今天来见张若愚是要费些口舌的,可没想到会将时间浪费在无关的地方。
  况且,她可并不记得书落见过自己的容貌。不客气的说,书落只不过一个不甚争气的头牌姑娘,若不是此次正好有事情用的到她,恐怕这人直到从春梦阁出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老板会是她。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步月虽然想知道原因,但也看得出来如今这副架势,她若是直接开口问了,恐怕她还要等上更久让夫妻两个平复。
  因此也只好再低头看了一会儿账本。
  直到夫妻两人的窃窃私语声渐渐的停了下来,她才再抬头看着两个人,这回没给书落闹脾气的机会,直接开口道:“你认识我?”
  书落摇摇头,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是手紧紧抓着张若愚,似乎得到了不少安慰,咬了咬嘴唇,最终道:“我只是听姐妹们说过,春梦阁妈妈之上,还有个老板,妈妈不管再怎么欺负人也好,都是小事,但若是叫老板盯上了,便是没有活路的。也有姐妹被赎身了又被老板找上门,最后……”
  沈步月真真切切的憋不住露出个笑来。
  这大概就是君不在江湖,江湖却因君风起吧?
  这些年来她扮做春梦阁的老板,虽然小心掩盖行迹,但总要让楼内的姑娘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于是便有意无意的放些消息出去,本意只不过让她们心中忌惮有数,却没想到捕风捉影到最后成了这个样子。
  大概是如今还能笑出来确实是有些丧心病狂,张若愚看着沈步月的眼神都警惕了许多,他上前一拱手,但是还没等到说话,便被沈步月一挥手打断了,她笑着看着书落,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没错,替我做事的姑娘,如今都已经死了。”
  两人登时如临大敌一般。沈步月甚至可以从张若愚眼中读出一刹那的狠厉,那样子似乎自己再说一句过分的话,就会被他当场结果在这里。
  不过一个探花郎的武力值究竟有多高,如今为了保全他在娘子跟前的面子,还是略过不表了吧。
  沈步月接着挑挑眉,看着书落道:“如今你不也是死了吗?那个春梦阁的书落姑娘,如今早已经不在人世,代替她活着的,不是张夫人吗?”
  书落脸色又忽然变了变,但是似乎已经有些开窍了,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沈步月点点头:“不止你们的见面是我一手安排,后来你们之间的种种阴差阳错,算起来其实都与我有关,包括围剿盗马贼时,落下了你这个重要的头目。所以,如今你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可以算得上是我的意思。而你们能不能白头偕老,自然应该再听听我的话。”
  沈步月眼神带着笑意一寸一寸略过张若愚瞬间变得迷茫的脸,满意的等着他的发问。
  “你,到底是谁?那日在大漠我就能看出你是易容,却没想到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何人。如今看来,春梦阁的老板,恐怕也不是你唯一的身份吧?”
  “张公子果然才识过人。”沈步月这才放下账本站起身来,笑意盈盈的挑眉看着还在一旁如临大敌的书落:“不知张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若愚这时候才看着有幅贵家公子的气派,挡在书落跟前,仰着头道:“我们夫妻之间坦荡荡,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沈步月看一眼他再看一眼书落,笑的假情假意完全不做掩饰。
  “张公子此举倒是让人感动。只是在下所行之事大多凶险,若是张公子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听了我的话,可是要把性命交代在这里的,这样……张公子可还舍得让尊夫人冒险?”
  张若愚眼见着便犹豫了起来,这时书落似乎反应过来还想说两句掏心掏肺的话,沈步月直接便回手一掌接力将她推出数丈之远,而后沉声吩咐道:“带张夫人下去喝盏茶吧。”
  语毕立即就有人将书落架起来拖离了这个房间,张若愚纵然心疼,但显然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是羊入虎口,暂且除了妥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自救和救书落。
  于是转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来问答张公子第一个问题。”沈步月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药水,草草抹在脖颈上的假皮处,片刻后将那张满是沧桑的中年男人面孔揭下来。
  明明灭灭的烛光之下,张若愚能够清楚的听见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自诩是个正人君子,也对书落一心一意,但是乍一看见这样容貌的女子,还是忍不住惊讶至失语。
  这是仙子落凡尘,注定让见过这种容貌的人都要惊艳于世间竟还有此等绝色,这无关性别,甚至无关生命,就只是一个人对上苍造物的惊讶。
  “孤,乃长乐公主。”
  张若愚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不知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身份,还是对这张太过好看的容貌发自内心的敬畏起来,竟稍微低了低头,不敢看沈步月的脸。
  虽然最近他都不在京都,但是总有几方流言过耳。长乐公主仙人之姿,如今看来,当真是辩无可辩。
  除却这张脸,还有谁能说自己是长乐公主呢?
  沈步月点了点头,知道他心中应该是对自己的解释信了几分,于是接着道:“孤曾经读过张公子几篇文章,深感钦佩,如今张公子境遇如此,实在让人惋惜,孤不忍见张公子本为佳人,却与贼寇同流合污,于是才让郑将军放了张公子,目的就是想……”
  她故意停顿半响,才接着道:“张公子这般人才,就算不靠家世,也定然能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的,是吗?”
  张若愚终于才抬起头来,但似乎有些不敢直视沈步月一样,偏过头去道:“小生虽有报国之心,可早已无报国之路。如今只有世家大族的子弟才能入朝为官,而我早已经被张家逐出家门。”
  “张公子仍有这种抱负就好。”沈步月温言道:“至于这只有世家大族的子弟才能入朝为官的条例……张公子不觉得,早就该废除了吗?纵有报国之心,也该是为个有希望有未来之国报效,张公子觉得呢?”
  张若愚身为当朝探花,自然明白沈步月的字字句句,也只有面对书落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一点书呆子的傻气来。
  但是这字字句句背后所代表的,却让他不敢去想。
  沈步月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露出个清浅的笑容:“如今你我初相识,本不必去计较那许多,孤只问张公子一句,孤现在愿意给张公子一个机会,让张公子入朝为官报效朝廷,条件只有一个,既然是通过孤的关系入仕,那张公子便算是长乐公主的门徒了。张公子是名家大儒,自然该明白……到时候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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