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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千万人中只得你一个
  东海郡。
  这年初夏,风垂立太子位,群臣朝贺。
  原监察司尹正礼渊被贬答劢城当了四年的县太爷后,终因圣上开怀,再度回京。但在述职之前,他请了三月的假,回了一趟东海郡。
  咳咳,带着老婆和孩子。
  礼渊对于自己喜当爹这件事,很淡然。
  小梵对于自己忽然有了爹这件事,也很淡然。
  当日坛蜜与他在答劢相见,礼渊见了她身后正吃自己手指头的小女孩,眼底只是一抹惊诧,并未吃惊太久。
  坛蜜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是“她不要他”的,孩子也是她“偷偷”生的,多少心里有些亏欠。莸花当日游说她时是这样说的:“你我二人此番若是踏出鹿南国境,按律来说要冠以叛国之罪,但不幸中万幸,你我二人皆为养女,称得上是风垂人,所以,若是顺利,等我们出了鹿南,爹娘就会昭告天下,就我俩叛逃之事,做个了断。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鹿南了。”
  说起来很忧伤,但是这回娘生了个儿子,爹爹有了继承人,她们姐妹俩养女的身份便可以大而化之。想到了这层,坛蜜才同意和莸花一道走的。
  当然,对于礼渊,她分明是想念的。
  “我欠你一个婚礼。”他抚摸着她明媚的脸。
  坛蜜摇摇头,“你什么也不欠我。”
  她离开时也是形势所逼,现在回来,也是顺应自然。当然没有谁欠了谁这一说。
  时隔三年,再度听到她的声音,礼渊亦觉梦幻,当下揽住她,以免幸福失了真。
  由此,他们一家子总算团聚,在答劢又住了一年左右,才接到皇上圣旨回京。
  回东海郡之事,是路上坛蜜提起来的。小梵已经四岁,总该见见家里长辈,以免日后反成了他们小的没规矩。
  可是呀,这事儿叫人怪害臊的,自打坛蜜进了东海郡境内,就好似得了害羞病一样,总躲着不见人,礼渊拿她没办法,一个人带着小梵应付家里众亲眷。
  末了,婚礼还是得照样补给坛蜜的吧。
  新娘子的害羞倒成了顺理成章,族亲们倒也甚为大方,一点也不觉得新媳妇不懂规矩。
  这吹吹打打的一路,凤冠霞帔的坛蜜坐在喜轿中,被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礼渊迎进了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小梵被礼渊的伯母抱在怀里哄着吃了不少东西,看着娘出嫁,全程欢乐,等她爹把她接过来,小东西吃得肚皮鼓鼓,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礼渊无奈,亲亲她的小脸,将她抱在怀里,往新房而去。
  “礼渊少爷,您可紧着点,小小姐睡得酣了,不知道事。”打着灯笼给礼渊照路的家丁捏了一把汗,他也是尽职尽责,毕竟谁也不想新郎官摔在去新房的路上,他家的小小姐,抱着可不轻呢……
  礼渊笑道:“我没醉,礼清替我挡了不少。”
  他这是实话,今晚上也不知怎么的,生性稳妥的堂弟礼清忽然生了性情,但凡宾客劝酒,悉数被他挡下了。也多亏了他,礼渊现下抱着女儿还能走路,不然以族亲们的热情,估计后半夜他也进不了新房。
  说话间,转眼就到了喜房。
  闹洞房的人是没有的,因为新娘子特别害羞,事前有嘱咐,不让人闹。礼渊也由着她,害得家中那群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要折腾小嫂子的小叔子们毫无余地施展拳脚,扼腕万分。
  家丁推开门,礼渊赏了红包,吩咐他下去休息,自己抱着女儿轻手轻脚进了门。
  房里有小梵睡的小床,伯母特别喜欢小梵,总夸她有福气,招人喜欢,隔三差五就送些好玩的送过来,没几日就堆满了小梵的小床。
  礼渊拨开布娃娃,将女儿放进去,盖好被子,又亲亲她的额头,满心怜爱地看着她。
  “真像你娘。”他刮刮她的小鼻子。
  小梵皱皱鼻头,好像不是很乐意像自己娘亲。
  礼渊失笑,将布娃娃都放好,这才起身,从高处看向娃娃堆里的女儿,觉得自己女儿也像个娃娃,足可以假乱真。
  绕过屏风,龙凤烛已经燃了一半,屋内早没有婢子的身影,估计早被坛蜜打发出去吃酒去了,礼渊剪了灯芯,屋子忽然就亮堂了几分。
  在摇曳的烛光中,他走到窗前。
  他的新娘子是在床上的,不过不是坐着,而是躺着。
  火红的盖头也未掀,身上穿着喜服。礼渊伸手撩开盖头一角,听闻她匀长的呼吸,不觉好笑。她倒是睡得安稳踏实。
  “蜜蜜。”
  “唔……”她惯性地应着,还嫌不够舒服,想侧着睡,不过凤冠压住了她的头,她没法翻,一动之间,好不容易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裹在一身红色里的礼渊,刹那间仍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啊,你怎么坐地这么直?”她说。
  礼渊叹道:“我为何不能坐得这么直?”
  她却急了:“不是这样的啊,上回你到我梦里来,喝得烂醉如泥,衣服也不脱,缠上来就要……就要……”
  礼渊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原是她以为自己在做梦,那好,他便将错就错好了。他存心逗她:“就要如何?”
  坛蜜羞得绞手指,气道:“你个下流胚,还能做什么,不过是缠着人家和你亲亲……”
  “只是亲亲?”礼渊一把搂住他。
  坛蜜一脸诚恳地点点头,后头的事太害羞,她哪里好意思讲出来。
  礼渊拨开穗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了她一下,又顺势抱住她,双臂箍住她的腰肢,手指收紧她的软肉,往她耳里吹气,说了句什么。
  坛蜜听了,初时愣住,继而双颊爆红,末了捏起粉拳捶他一记,嘟嘴道:“臭流氓,人家才没做那种事!”
  礼渊笑道:“反正是梦里,做做也无妨不是?”
  “不要不要!要做你自己做!我才不陪你!”
  “我一个人怎么做?”
  坛蜜气短:“那就……那就……哎不管啦!反正我不陪你!多害臊呀!”
  礼渊搂着她摇了摇,央求:“我保证也叫你舒服。”
  坛蜜状似想了一下,但还没想明白,礼渊手上已经有了动作。他先是松开她,起来到了两杯交杯酒,与她一道喝下。又往床上撒了些许吉祥的干果,末了,摘去她头上颇为沉重的凤冠,解开她的头发。
  “你作何?”礼渊看了眼搭在自己胸口的小手。
  坛蜜歪着头也解他的衣裳,嘴里嘟囔着,“虽然你穿红色衣裳也怪好看的,可是谁让你脱我的,你脱我的,我得脱回来才不亏啊。”
  这是什么歪理啊?礼渊心中浩叹。
  不过,也由着她去了。
  只不过这个笨家伙,直到现在也没习惯如何替夫君解衣裳,笨手笨脚的,一件要脱好久。
  礼渊心想着若是一味由着她,可能天就亮了,于是决定帮她一把。
  “啊,你不许动!”
  礼渊才不管,扑倒再说。
  原本洞房花烛夜他没打算折腾她,只不过今日凑巧,礼清替他挡酒,所以啊,后半夜左右是无事可做,不如拉着她做些男男女女爱做的事。
  嘻,期间小梵好像被吵醒翻了个身,不过她很习惯爹娘半夜里这样吵吵闹闹,淡定地翻了个身又睡回去了。只有窗外的月亮,看着这对狗男女太狂放,害羞地抓了一片云彩遮住自己。
  次日,一早。
  新嫁娘要给长辈倒茶请安。
  礼渊由伯父伯母养大,那二位将他视如己出,因而坛蜜这杯茶,也是敬给这二位的。
  婢子过来通报新娘子已经起床梳洗了,堂上二位不约而同一笑,但见昨日烂醉如泥的礼清忽然出现在外头,当家主母愣了一下,随即招呼道:“清儿,你怎么起来了?头痛不痛?”
  礼清扶额进了门,婢子给他倒了茶水给他醒酒,他连着茶叶喝下,人总算清醒了些许。
  当家主母见状,好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执着?”
  礼清只是又问管家要了一杯茶,并没有多说话。
  礼清小礼渊八岁,兄弟二人一同长大,礼渊一直是他最尊敬的人,兄弟二人感情甚笃,在礼清眼中,礼渊是完美的。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但凡能做到极致的,礼渊就能做到极致。“东海郡生”这个名号,也只有礼渊担待得起,也只有礼渊,才能让整个东海郡心甘情愿被礼渊一人所“代表”。
  毕竟,他是如此完美无缺。东海郡生,与有荣焉不是?
  少时的礼渊就已非池中物,聪慧过人,郡中将之视为名物般扶持,后上学堂,总有几家小姐坐在轿中偷偷尾随礼渊回府,礼清记得,这其中不乏容貌秀丽者,且都是千金小姐出身,即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各有风情。就连京城名花繁熔,亦千里送信,与他切磋。
  只是,自从礼渊进京,礼清便少有堂哥的消息,后听闻礼渊官拜监察司尹正,终是替家中扬眉吐气,礼清更是崇拜起这位堂哥,万事皆以礼渊为目标。
  但是,这种崇拜在见到坛蜜后,忽然发生了动摇。
  初见坛蜜,礼清不以为意,见她带着小孩,以为是府中仆妇。但礼渊朗朗介绍,这是他的妻子与孩子,礼清惊诧地嘴巴也不能合拢。
  既然为“堂嫂”,礼清自当对坛蜜刮目相看,只是,从头到脚兜量几番,他仍是摇头,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瞧她,身材倒是尚可,容貌也是尚可,才学?抱歉,他尚不能判断。
  在礼渊回郡之前,众人纷纷猜测他的妻子是怎样的人,是京中有名望的大家族的小姐吗?还是才学过人的才女?到头来,礼渊竟然娶了这么一个……
  既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也没有学富五车,性子嘛,说起话来倒透着几分可爱,但是,这样寻常的女子,怎么配得上堪称完美礼渊?
  难道,她还有不为人知的好处?要不然以礼渊精益求精的性子,怎甘愿与她生儿育女?
  礼清搜肠刮肚,依旧没能找出合理的答案。
  眼见着他们拜堂成亲,他心中的疑惑也更大了。
  莫约过了片刻,那对新人终于来请安了,礼渊身着常服,虽没喜服那么隆重,但也称得上神清气爽,格外精神熠熠,见礼清也在,他笑道:“清儿也在,昨夜睡得可好?”
  礼清在堂哥面前再如何扮大人依旧是个孩子模样,语气也是如此,“托哥哥的福,一觉睡到天大白。”
  这时坛蜜到了,她状似还不习惯妇人打扮,梳头的丫鬟手里还托着好几只发钗,她许是嫌头发里戴了太多饰物,面带些许羞恼,小女儿样貌十足。
  “清儿,还不叫嫂嫂。”当家主母在堂上笑着提醒。
  听了母亲嘱咐,礼清不情不愿地朝坛蜜道了一声:“嫂嫂。”
  坛蜜扶着有些歪斜的头发,干干一笑,“小叔子好。”
  礼清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十分不买账。
  大伙儿可都是知道的,这个礼清事事以礼渊马首是瞻,不论是学业功课,还是人品才能,甚至连娶妻生子这等事,本也打算参照礼渊。
  谁知,礼渊娶了坛蜜这么一个宝贝。他自然是气恼的。
  礼渊与堂上两位长辈对此颇为无奈,纷纷摇头,但也不横加指责,免得弄恼了他,反倒叫坛蜜不好做人。
  待新婚夫妇奉完茶,领了红包,吃完早点,坛蜜担心小梵起来了要闹着吃东西,以茂伯疼爱她的程度,大概是不会限制她的,但莸花说了,这孩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以一个四岁孩子来说,她的分量也过于“重”了一些,她才三岁莸花就已经抱不动她了,如今她四岁,坛蜜也快抱不动她了,若是再让她胡吃海塞,以后出门只怕全得仰仗礼渊了。
  可是坛蜜也心疼丈夫啊,她的夫婿可是靠笔头吃饭的男人,若是手被压伤了,谁赔?!
  礼渊每每想到她的担忧都不觉好笑,但也由着她去,本打算去拜访郡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恰巧礼清也无所事事,兄弟二人便一道出门了。
  一路上很是清净,礼渊离开五年,再回故里心中难免感慨,礼清则心有旁骛,无法专心,索性便不开口说话了。
  但行至一般,礼渊忽然叫了停车,让家丁去买路旁铺子里的点心。东海郡靠海,盛产鱼货,当地有种糕点是用鱼虾肉制成的,放进热水汆烫后吃十分鲜甜,也可油炸后撒香辣粉末,现在是夏天,铺子里卖的多半是油炸的,老远就能闻道辣粉的辛香。这鱼糕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礼渊与礼清小时候也没少吃。
  礼渊买了一包让店家送到府中,店家老板见是礼渊,推着家丁连钱也不收,还送了一大包其他口味的零嘴,多是些用辣椒腌制的小鱼干,或者是风干章鱼。
  礼渊没挡住店家热情,只好收了礼物,回头送了一副墨宝作为回礼。
  “哥哥倒是不论什么时候都惦记着嫂嫂。”礼清酸酸道。
  礼渊看他一眼,轻笑:“她很好哄,只要有好吃的,一整天都能对你笑。”
  礼清看着这爱妻狂魔,不屑得“切”了一声。
  “你或许不喜欢她,不过成亲之事,是我一厢情愿,你也不要多做猜想。”
  礼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厢情愿?”
  礼渊笑着点点头,“小梵,也是我设计让她有的。”
  礼清彻底傻眼,剩下的路上,他再也没敢追问什么,以免听到更多惊世骇俗的消息。
  坛蜜对自己这个眼睛总在她身上打转的小叔子是没什么好奇啦,但是呢,总感觉他不是怎么喜欢她,她呢,作为新媳妇,又很想做到最好,因而时不时就有讨好一下他的念头。
  只不过,礼清每次都不领情,好在伯母一直安慰她,说清儿是嫉妒她抢走了礼渊,醋意难当,才这般别扭的。
  坛蜜听了也只好放下执愿,时日久了,见他日渐打开心扉,也很喜欢小梵,总带着小梵到处去玩,也就放心了很多。
  而礼清呢,除了日常读书写字做学问,他剩下的心思一直在兄嫂身上打转,礼渊不时要考他学问,这种时候,坛蜜多半是在一边旁观的。
  这夫妻俩女儿也生了,多少不害臊,时常礼清背了半本书扭过头来,就见到他俩之间亲昵的举止,有时还猖狂地搂搂抱抱!
  气得礼清啊!险些就要骂哥哥耽迷女色,不务正业了!
  可饶是礼清愤愤不平,但这对夫妻还是鸳鸯般难分彼此。万幸的是,礼渊自毁形象还把控着分寸,眼见弟弟也成年了,明年也可入京科考,虽仕途难料,但也是个可塑之才。
  “伯父伯母如此喜爱小梵,清儿可曾想过早日娶妻生子之事?”
  “不是要考我学问,怎的突然说起这个?”礼清明显想回避此事。
  礼渊沉吟片刻,道:“倒不是我催促你,只是前几天与伯父谈起此事,他坦言让我督促。”
  “哥哥的意思是,爹爹相信你的眼光,让你在旁评鉴?”
  礼渊点头承认,转而对坛蜜说:“我们清儿眼光高,少时在学堂,也只肯让长得聪明漂亮的女子坐在他周围。”
  “是吗?”坛蜜暧昧地笑笑。
  礼清有点尴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妥?哥哥从前不是一直教导我,千万别像凡夫俗子,明明对漂亮尤物心动不已,却要强撑君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忠于自己的内心才是强者。”
  “你还说过这样的话?”坛蜜眯眼。
  礼渊被抓包,干干一笑,替自己圆场,“所以我不是忠于自己内心娶了你吗?尤物~”
  坛蜜挥开他捏她鼻子的手,轻哼了一声,看在他嘴还算甜的份上,这回且绕他一马。
  礼清挑拨不成,开硬逼着看了一场恩爱,心里呕吐,偶像的高大形象犹如土崩瓦解,叫他再也不敢奢望礼渊重拾理智。
  “对了,哥哥与嫂嫂是如何相识的?”要知道他最好奇这个。
  礼渊回想了一下,反问道:“你确定想知道?”
  礼清用力点点头,他要问清楚了,才可以避免如何遇见像坛蜜这样的女子啊!
  坛蜜抢先一步答道:“你可别以为我们说书哦,说起那天啊,天很热的,我爹我娘南下了,家中只有我和我姐姐两个,我娘临走前说了,京城里快考试了,我们姐妹俩年纪也大了,要是不尽快找给夫婿,还得再等三年。”
  礼清嘴巴一抽,“然后呢?”
  坛蜜歪着头,“然后啊?然后我就出门啦,半道上遇上我姐夫,他长得倒也好看呢,可惜不是我的菜,所以我又下山了。”
  礼清急道:“该不会哥哥你刚好路过吧?”
  礼渊状似无奈的点点头。
  坛蜜得意地笑了一个。
  好半天,礼清才消化了这个故事,末了,他有些气弱地问坛蜜:“嫂嫂,可否告知我你娘家在何方呢?”
  “熊头岭龙息堡。”坛蜜天真地笑笑,“怎么啦?”
  “没什么。呵呵。”明年进京说什么他也得绕开那座山啊!
  不过,大嫂子小叔子相处久了,分歧还是瓦解了不少,礼清不再接着考学问霸占礼渊的时间,而坛蜜也打消了在小叔子钱做尽善尽美的大嫂的念头,做回原来的自己。
  只是,礼清仍有些排斥坛蜜是他嫂子的事实。
  礼清家族在东海郡也是极有名望的,相貌俊秀,才学过人,从小到大无论礼清走到哪儿,都能引起帘子后头的千金小姐们窃窃私语,只是他鲜少觉得这些小姐有哪个配得上他的,更遑论他自小到大崇拜的偶像礼渊了。
  可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礼清也看得出兄长与此女是彼此相爱的,礼渊满心满眼都是妻子女儿,而坛蜜,她似乎很坦然自己的平凡,因为坦然,倒也从没因为配不上礼渊而流露自卑。
  外客来拜访,她也好好扮演礼渊的妻子,待客之道甚至毫不输给在世家浸淫多年的礼清母亲。
  也对,据说她曾被墨脱国主收为养女,若不是爱上礼渊,她这会儿还是个“公主”呢。
  这日家中搭了戏台子,由是郡守大人一定要招待礼渊回故里,特意出资演地方戏热闹热闹的。
  坛蜜请了一圈邻居过府看戏,族中长辈也挨个递了帖子,又吩咐下人们准备好瓜果茶点,打理地也算井井有条。
  许是因为天气,礼清被锣鼓一闹,心浮气躁地很,只看了三折便再也坐不住了,忙寻了个由头摸了出来。
  他本打算回房睡个安生午觉养养神,半道上就打发走了书童,叫他自己去寻热闹,他不用人伺候。待他睡了午觉,觉得身上染了些许暑气,几分头疼,左右身边叫不到人,前院敲敲打打的声乐隐隐还在,他便也不叫人来服侍了,自己穿好衣裳准备去花园里的凉井天洗把脸,吃个西瓜什么的。
  一路走来也没遇上什么人,走到花园入口,他正打算进去,忽然被雷劈了一样,闪退回来,背贴在西墙上,大气也不敢喘。
  凉井天是花园角落里极为凉快的一处,府中花园种着不少名贵的花种,井水是用来浇灌用的,夏日用来乘凉。
  因为阴湿,井边长满青苔,坛蜜坐在井沿,打开木盖捞西瓜,那厢礼渊开着折扇轻轻摇着,顺便取笑她:“你当心些,别西瓜没捞着,自个儿掉了进去。”
  她娇嗔道:“我若栽进去,你敢不救我?”
  这时礼渊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礼清离得远了,没能听清,只是透过墙上花窗瞧见嫂子恼羞成怒捶了兄长一记,瞪了他一眼,兄长不以为意地拉她入怀,二人合力取了个黑皮西瓜出来,盖上井盖。
  礼清竖起耳朵,只听见嫂嫂似乎夸了一句西瓜长得好定很甜,再偷看一眼,只见兄长专注地看着一味夸瓜的妻子,忽然靠近,出其不意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嫂子忙四顾其他,见周遭没有人,才羞恼地推开他。
  礼清再看,兄长似乎在嫂嫂耳根说了句什么,嫂嫂忽然就红了耳根,摇头打算走,谁料兄长拉住她不让,她抱着个西瓜也逃不到哪儿去,被抱了个满怀,二人推推搡搡半天,西瓜也顾不上了,就在凉井天缠绵悱恻得吻了起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礼清在心中默念两遍,一张俊脸红透了,又过了会儿,非礼勿视变成了阿弥陀佛,他终于觉得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快步穿过花园入口,最后一眼扫见的,依然是那对鸳鸯动情深吻的模样。
  他几乎是用跑的回到前院,在母亲身边坐下,戏台上依旧咿咿呀呀,母亲见他满脸通红,关切问道:“清儿你怎么了?”
  他飞快地摇摇头,但周围的人却纷纷投来目光。
  戏散了后,一道回家的众家千金们议论起公子礼清那满脸通红的娇羞模样,纷纷窃笑不已,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呢。
  那厢,礼渊把小妻子拐回房间落上门栓,一把就将之扑倒在了锦榻上。
  “你这个色魔,怎么总是要缠我?”二人重逢都一年多了,女儿也这般大了,他缠着她的时候,却比初相识更热烈了,真是叫她想不通啊。
  刚刚还骗她口渴要吃西瓜,把她骗到凉井天,西瓜给他捞出来了,他也不吃,倒是吃起她的嘴来了。哎,这中途离席,也不知当家大伯母该怎么看她,可别成了整天缠着夫君上床大战的狐狸精啊!
  礼渊欲求不满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是嫌小梵整天上邻居家里玩不着家?”
  “哎,她也是太像我了。”坛蜜幽幽叹气,小时候她也是漫山遍野地瞎跑呢。
  礼渊勾着她的头发缠在手指上,笑眯眯的:“所以我就想,她一定是太孤单了,因为没人陪她玩,她才总往外跑啊。”
  “那能怎么办?”
  “简单啊,咱们给她生个弟弟妹妹不就成了?”
  听到这里,坛蜜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耐不住性子翻了个白眼,“花花可是说了,这一个我尚且顾不过来,再添个小的我得忙成什么样?”
  礼渊气她这个时候倒是听起她姐姐话来了,酸里酸气地道:“大姐说什么你都听,哎,我说话不管用哦。”
  坛蜜失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又将他的脑袋掰正对着自己,亲亲他鼻尖,“姐姐也是好心,你这种醋也要吃啊?”
  他在她身上拱了拱,一点也不嫌热,“当初不是要去找她,你才离开我的?”
  “后来我不是回来了?”
  “然后又走了!”男人抗议。
  坛蜜这下没法反驳了,气焰全无,噤了声。这是她婚姻里的雷区,这小心眼的男人时不时就要挖一下,炸得她哑口无言。
  见她又是沉默以对,礼渊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里,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你一直没告诉我,当初为何匆匆离开我,哪怕你是墨脱公主,我俩身份有别,你为何依了圣上,告别也不说,就那么走了?”
  “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这个?”
  “嗯。”他老实承认。
  她难得沉默思考片刻,叹了一声,终于道出理由:“你可记得当时见到我,我衣衫褴褛捡地上的栗子吃?”
  闻言,礼渊眼底一暗。如果说心痛,那么,那一瞬大概是他一生最心痛的一刻。
  “是了,实话告诉你,我当时已经饿了好久,眼睛都红了,若是有人给我钱让我去杀人,我真的会去的……”
  礼渊收紧臂膀,紧紧抱住她。
  察觉他的不安,坛蜜淡淡一笑,“我见到你后啊,就一直在想,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呢?不过就是脑袋比被人聪明一点,长得好看了一点,脾气又臭又硬,还总是骗我,嘲笑我,他有什么好的,叫我非得千里迢迢寻来忍饥挨饿。我也是有爹疼有娘爱的啊,我姐姐要是知道了,该怎么骂我我都猜不到。我想啊想,非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是了是了,我定是极爱他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爱,不然我也做不出这么些蠢事不是?不行啊,我就快透不过气来了,我得找个没有你的地方冷静冷静,你真是太可怕了,竟然能让我生不如死……恰恰就在那个时候,皇帝把我叫进宫里,说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不能娶我,因为他不容许自己的爱臣被敌国公主拐走,他说,要么他杀了我,两国交战,要么我自己走,天下太平。我想了想,选了天下太平。”
  “你仍恨陛下吗?”
  她摇摇头,“我恨他作何,他不过是太珍重你罢了,舍不得你‘堕落’啊。再者,现在咱们不是好好的。”
  “那你还怕我让你‘生不如死’吗?”
  她愣了一下,“好像不怕了,你没见过我姐姐为了姐夫都做了些什么,和她比起来,我那点苦就跟过家家似的。”
  礼渊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怀抱收紧,“他日若是形式见好,你要带我见见你爹你娘。”
  “不都听你话跟你成亲了吗?你还没满意?”
  “当然不是,我虽许诺陛下,有生之年绝不踏入墨脱国土,可是,他们毕竟是养你之人,至少,我应该道一声谢不是?”
  坛蜜笑道,“好啦我权且收下了,不过这几年你是别想了,我那个魔王弟弟还没懂事,整天闯祸,估计爹娘也顾不上我和花花,更别说你了。”
  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坛蜜也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
  礼渊亲亲她额头,心里忽然有了指望,却变得更踏实了,很是满足地拥住她,“蜜蜜,我也爱你的。”
  “唔,我知道。”她闭上眼睛,好困。
  男人幽幽叹了一声,跟着闭上眼睛。
  我多幸运,这辈子与你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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