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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嗔痴
  塔伦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似已等候多时的程靖寒。宝音目光随他手中分量不轻的木盒渐渐拉远。
  几人的身影如宣纸墨点。她仿佛能瞥见掀开木盒的塔伦双手微抖着。
  直至最后,塔伦也没有下手砍下舒达的首级,即便那时舒达已无气息。于是宝音在一众豺狼尚未动作时,执了弯刀如屠宰羔羊般斩下他的头。
  血柱喷溅出来的瞬间,她难掩心慌,面色白了白。塔伦跪坐着,丢魂的模样像血淋的泥塑人像。
  天际澄黄云霞层层点染胭脂色,渐转为愈加浓烈的赤红,遮去一碧苍穹。
  穆赫难得露出微笑,郑重表示舒达既死,自此与赤族不计前嫌,共享太平。此话说得冠冕堂皇,却于无形中暗示如今北昭才是掌握话语权的大族。
  可塔伦并不在意,他身为新任赤族可汗,理应为赤族地位说上两句,可是他没有。
  他目送着雁儿一步步走到那个人身前,神智已然涣散。他大抵是疯魔了,才会亲自献上主子的脑袋,才会生生松开了她的手。
  他听着那些场面话,看着族人喜极而泣的神情,回过头是宝音的一袭黛蓝衣袍。他纵身上马,木然地带领族人离去,宝音一言不发地与之并行。
  残阳夕照,红得滴血。心是剜刀似的痛。
  他想他这辈子都无法痊愈了。
  雁儿垂手敛眉,正立在那个男人面前,如秋日白霜静默。空气沉滞得让穆赫不住投来质询的目光。
  饶是傻子也知这两人之间渊源不浅。穆赫没有打探私隐的闲心,事体还算圆满,因而他对程靖寒也无甚指摘之处。
  “云落风起,酒壶泛凉。四王子,不若去帐内商酌事宜罢。”穆赫乜了杜放一眼,心道这话分明是说给那闷嘴葫芦听的,倒拿他当幌子。
  他也不拆穿,暗嗤着负手踱步开去。守卫推开门,他单手掀帘,回望仍杵在秋光余晖下的几人。
  “殿下?”杜放轻唤肃立的男人,“郎君?”
  程靖寒不说话,余光如冰刃,砭人肌骨。雁儿一直未有抬头,眼睛追随着地上缓缓腾挪的人影。她忆起他们初初相识的第一个月夕,他便是这般冷峻样貌。
  那时他对她有猜疑,有怜悯,还有不明的情愫,独独没有恨。
  抬脚进帐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同她开口说一句话。她便一直站在原地,夜幕低垂,已照不清她轮廓。她仍是安然地迎接一阵凛过一阵的凄风。
  冻得僵麻的雁儿入帐的瞬间,便被男人猛地压在了饰着红漆木棱的壁上。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她疼得眉眼皱缩,发白的指节贴壁,印出斑驳痕迹。昏黄烛光斑驳,衣袍下娇躯斑驳,心里亦是斑驳。
  激出的泪水模糊视线,不待眼尾的水珠垂落,他拉起雁儿细瘦的手腕,架在背脊上。雁儿失力,不得不伏低上身。男人一手勾着她的腰,一手压服住她双臂。不同于她的凌乱狼狈,男人衣袍仍然肃整,唯有小腹处衣衫褶起。
  幽夜里程靖寒有如无餍掳掠的野兽,阴狠森冷。雁儿默然承受着他的肆虐,让他的心火愈发旺盛。
  今日塔伦打开木匣时,他直欲作呕。赤霞映照弥漫的赭色血迹,他强咽下即将喷涌的情绪,若无其事地看她温顺地立在他面前。
  原不该是这样的。他欲手刃舒达,可他更希冀以英雄的方式终结他们之间的恩怨。可他永远没有机会了。
  是他,使那些死去的幽魂再不能重归故里。离预期的目标愈近,心便更割裂一分。每每午夜梦魇,他枯坐榻沿,双眼空茫。
  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从未如此痛恨过如今的自己。
  不,他忿恨念道:是她。如若不是翠湖那晚,如若不是当年偷天换日……一切或可挽回。
  他蓦地扯住雁儿发丝,阴冷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
  “你不是很会叫么?现在怎么不叫了?”他伸手扯住她柔嫩,她眼眶挣得通红,依旧一声不吭。
  漫无止境的缠磨让她双腿打颤,自齿间发出一声低低呜咽。
  程靖寒冷笑着,指间缠绕她青丝,她半仰玉颈,腰腹酸痛。
  “这才像你。”
  他毫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情。往日温柔恰似镜花水月。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心绪凄迷。
  她很想求他放上一放,却始终没有开口。
  男人扣转她侧颈,迫她跪在身下。他盯着那双含泪眸,松了手,她失筋骨般缓缓而倒。
  触地之时,她仓皇提起落至脚踝的亵裤,抓紧衣襟。整个人蜷在毡毯上,如被赶出巢穴的幼狐泛着泪眼,期待母亲的回顾。
  “你曾说过,不会再勉强我。”此时此景,这话甚是可笑。她也不知是如何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
  他听罢,并未再次动怒。他整顿仪容,冷漠地觑了她一眼。世间真心难得,庙堂宫墙内更不可寻。她攫住自己心上柔软,直捏得鲜血淋漓,逼他缴械投降。
  可他再不是那年的少年郎了。如若再见到那双琥珀色的眸,他定要漠然视之。
  “吾悔被你迷了心志。”那时的朱孟言之铮铮,他竟未有仔细听取。
  “来人,把她带走。”他不容她在此休憩,命人将她架走。
  她颓然疲惫,垂下眼帘前,试图看清男人的容颜,却是一派迷蒙。
  罢。来日一碗孟婆汤,再刻骨铭心也会消散无形。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唇瓣张合,竭力喘息。
  无动于衷的程靖寒冷冷地看她消失在黑夜里,掀开的毡布有寒风争先恐后地涌入,吹凉火炭,吹得他心尖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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