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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盛夏(1)
  临近五点她正在做着档案归整,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以为是借书或者还书的读者,她挂着笑抬眼望去,一下陷进了男孩漾着讨好笑意的眸中。
  “你没生气吧?”成风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轻声询问道。
  肖望舒不想在愉快的下班散步时间和他争论这件事,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快了几步。
  成风快步走到她面前挡着路。
  “我只是想起来你说过你不太喜欢很多人一起吃饭,所以我才不让你来。”他语气已经开始委屈了,“而且每次找你,你都说路上人太多不肯出来,我想着吃饭人不是更多吗?”
  昨天成风突然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邀请同学去参加他升学宴的消息,她本想跟在不去的同学后回个“1”。他的消息已经弹了出来,大概意思是建议她不要去。
  “我拒绝和我被拒绝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她见他有点笨拙地倒着走路,强忍笑意正色道。
  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他丧气地薅着自己的头发,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不语。
  一天被他发几百条消息,按着叶琦的话说就是“没见过这么能缠人的。”,突然之间安静无声,还是让肖望舒不太适应。
  她试探着轻声说道:“我没生气。”
  后头那人就像打了鸡血,走到她身边,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澄澈一片,才松了一口气。
  开阔的林荫小道,两旁都种植着四季长青的乔木,郁郁青青的颜色抚慰着因为炎热夏日而躁动不安的心脏,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落下少女刚刚过耳的长发上。成风悄无声息地靠近,一寸,两寸,肩膀,手背,指尖,触及她的指甲,他心跳如鼓,紧紧牵住。
  没过多久,肖齐就被越梅每天逼着出去找工作,肖望舒把饭做好了,肖齐还没回来,正打算打电话问母亲回不回来吃饭。越梅就打来了电话,她现在在酒店里当服务员,想让肖望舒给她送把钥匙去金威大酒店。
  成风的成人礼也在金威大酒店,她看向挂在墙上的挂历,就是今天。
  扶额思虑片刻,她红着脸找出攒了许久的钱买的白色连衣裙,彩色的发夹将细碎的中长发规整好。
  到金威大酒店给母亲送钥匙,结果被越梅塞了一袋子的包子。
  “还没吃饭吧,拿在路上吃。”
  这种包子她并不多吃,越梅有机会就会给她带。
  她拿着一袋包子走在路上,经过酒店大门,门口的迎客区放着成府升学宴的牌子,大门开合,拂在脸上除了空调冷气,还有喧闹祝贺声。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子,还是没有进去,迈着脚步沿着来时路回去。刚刚到路口,手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成风,有了几分捉弄的心思,她想吓他一跳,还没等她说话,对面就已经压低声音开口。
  “你怎么来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放轻了声音说“我好像看见你了。”
  “是我,我过来附近送点东西,不过现在要回家了。”她一抬头就看见站在二楼落地窗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摸不清对话那头的人有没有因为一开始的质问而生气,小心赔罪道:“别,你等等我。”
  窗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成风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看到她手上的包子,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个?”
  “我吃着挺好的。”
  成风拉着她在树下的长凳坐着,啥也不说就看着她。
  肖望舒把调皮的发丝撩回耳后,她温声说:“我没生气,今天可是你的升学宴,回去待着吧”
  “可我想和你待着。”
  一句话,说者和听者都面红耳赤。
  静静地一起坐了会,成风知道她是真的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看着她手里的包子,张望四周也找不到一个小吃店,他有点着急。
  但肖望舒总不会真让他就在这过他的升学宴,她抬腕看了看表,起身对他说:“我先回去啦。你也快点回去,今天你可是主角。”
  成风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嘱咐道:“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她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每次见到他,因为繁杂事情困扰的心情总能在他无意的三言两语和面上的笑意间消弭,默默数着数想回头吓他一跳。转身一眼只有一瞬,霎那间所见之景让肖望舒如坠寒窖。
  去年冬天,她接了一个一年级小学生家教的工作,因为是母亲相熟的朋友的女儿,她也放心应了。
  一月二十四号晚上,那天她下班比较晚,一个人沿着小区里的跑道走出去,刚刚走到小区门口,无意间听见几声嘤咛,她循声寻找,最后在垃圾桶找到几只刚刚出生的小猫。
  她自认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冷心冷情,但是见到小猫连毛都没长完,粉嫩的身体蜷缩在纸箱一角,连眼睛都睁不开。把纸箱抱在手里,就完全掌握了它们的命运,一如当初的自己。
  她心软了,问便利店的店主借了几块纸板,花了一天的工资买了儿童地垫和毛巾和温牛奶。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她找到小区绿化草地的一处隐秘处,将它们安置好。
  一回家她就开始在网上发帖子,希望能找到同城的人收养,有爱的人很多,挑了几人聊了一下,她很快找到了可靠的人,她等着明天把小猫送到约定的地点。
  第二天,那天混乱的思维让肖望舒下午才想起还有几只小猫等着她,冒雨跑了许久,凭着给予找到原来的位置,才入目的就是几个小孩拖行着幼猫在草地中奔跑,有一只小猫已经躺在在蒙蒙细雨的翠绿中,一动不动。
  这个世界对她并不友好。
  长期囿于惨痛的回忆,她寻求情绪的突破口,她开始疯狂摄取知识。
  苦读圣贤书千百本,圣贤书每一本都说与人为善,可没人对她予善。
  她知道以往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种种是不正确的,会给别人带来痛苦,所以她就不那般做。她让自己变得品行高尚,让自己变成道德标兵,像书里诠释那样,可总有人践踏。
  无所谓作恶,无所谓沉沦。​
  她站在树后冷眼看着他们拖行,或许是万物有灵,一个小孩正好经过她面前时候,被他随意丢弃的小猫尸体绊了他一脚,后面就是不知水深的池塘。
  他面朝下地落入南方深冬不结冰的池塘中,湿冷的风打在脸上,他拼命拍打着水面,头又不经沉到水下,咕噜咕噜地冒泡。
  他拼命地在水里挣扎,扑腾,见到她死命喊“救命。”
  她知道作为一个品行兼优的人应该上前施救,至少大声呼救,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有做,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将她拉了回来。
  有人跳入入水,向着小孩游过去。她看了一眼还是着急地跑到小区门口向执勤保安说明情况,然后悄然离去,第二天她辞掉了这份工作。
  午夜梦回,总有声音质问着她的冷漠。她自觉已经在记忆中淡忘了男孩的面容和声音。可当一个长得更高,发型变样的男孩走向成风时,她知道自己一刻也没有忘记。
  苍翠榕树下,蝉鸣不止,蝉生短暂,蛰伏数十年只为了一个盛夏的长鸣。
  没有什么来日方长,她的心动该止于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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