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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风情
  孝子哭喊,忠良痛骂,教人皱眉,教人惋惜。天空是阴沉沉的,几缕阳光象征性地穿过云层,照亮一星半点的土地。鹏铮寥俯首看着那些老人,心情复杂至难以言喻。此情此景,难道还逼着这一把老骨头,去劝自己的部下安心去吗?一死,固然痛快,生前之事,都是云烟,放松自在。但眼前这情况,你叫这些人如何安心去死。己身亡,亲人何人养。家国毁,百姓谁人保。老将知道,只需要自己一句话,只需要放下自己心中的那一道枷锁,就能得一个解决之法。
  “你们……”老将正要开口,却被打断。脖子后面,又是熟悉的触感。
  “别动,看着。”身后之人开口,仿若恐吓。
  徐云落一抹嘴角油花,走到已经是一张张花脸的将军面前,撇了眼身下,又看了看这些铮铮铁骨的家伙。兀的说了一句,让全场都听了个清晰。
  “你们就这么死了,甘心吗?”
  再不甘心又如何。
  但这些人,没有再还口,没有再骂,只是在那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能在那骂自己无能,自己不孝。也可能,在骂这世道,这战争。
  人心,动了。鹏铮寥猛地懂了,懂了面前这小子到底是想要什么。
  杀鸡取卵,下策。
  杀人诛心,上策?
  徐云落笑了一下,接着道。
  “给你说一下,今日以后,这陈兴城,会是一座死城。所以你们去了以后,这些个老的,的确是要孤苦伶仃。”
  一言,又激起千层浪。
  “要杀了就杀了!你还给我们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们要降了的话,他们就不用走了。你们也不用死,也可以尽孝。”
  徐云落笑着说,摆了摆手。
  “而且也不需要带兵,我也不会逼着你们上战场。你们以后只是平民,不会有给我们这些南方人效命的机会。”
  众人,皆是呆了。
  这条件,像个玩笑。就好像是小孩子互相借玩具时候的笑语,根本不是一个主将会说出来的话。而且这话,俗套,老套,跟欺骗无异。任谁都知道,这就是在画饼。
  只不过,这一次的饼,有人愿意相信,有人愿意吃。就算早已经吃腻,就算早就唾弃它的味道。
  这饼,有人还是愿意吃。
  “你说的,算数吗!”一人喝道,头没有抬起,贴着地面,近乎是从嘴里硬生生挤出这一句话。就这么一句,又是引燃了这些将军的情绪。
  “老朱,你在说什么!你难道要同意这猪狗的条件吗?!你真以为这混账会让我们全身而退?!”他的同僚,好像对这一句话万分不屑,声音提高了八度,还拿着脑袋去撞说话的人。
  他撞了两下,撞疼了,突然发现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抬着头,只有自己还在发声。只有自己,还在这里挺直腰杆。
  他环顾一圈,惊愕的脸上逐渐带上笑容。他笑了,狂傲不羁地笑了,笑得男儿泪都流出来,笑得整个人背过气。
  他看着天空,脑子中的凌乱一瞬消散。剩下的,只有疲惫,还有一丝不甘。他将脑袋悬在空中,临空拜首,对父母喊道。
  “母亲,父亲,别看了!”
  “儿,要走了!”
  话毕,这人脑袋一扬,猛地下坠,砸在台阶上,红的白的喷溅数尺。徐云落看着,又拿来牛肉,吃了几块。
  忠义,孝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那君要死,父要生。
  何解?
  回味之余,徐云落淡然嘱咐一句:“葬了,父母安置好。”旋即,他转过身,又看着老将,与他那一双略微发黄的眼睛对视。不紧不慢地说:“前辈,我说了,是你导致他们的问题。我过来,不是给你好心好意去帮你弥补过错的。”
  “而且,你要真的下令,他们还听了的话,我会很困扰啊。”
  年轻人伸出手,抓了抓老将焦黑的胡须,又拍了拍他的脸。嘴角的笑,带着戏谑。他脑袋探出,凑近老将的耳朵,问道:“前辈,你现在觉得,我想对你做什么?”
  “动动脑子,别让我再给你提示了,我的头,真的很痛了。”
  鹏铮寥点头道:“要我现在点头,我只会跟你那条件里说的一样,不出战,不作战。”
  “嗯,还可能反叛,给我放暗箭,总之,不会真心归属,只是给我个拖累。”年轻人打断他,指了指殿中,那一对战战兢兢,紧张到不能自已的母子。
  “所以我也会改条件,要你现在不点头,那孩子的母亲,就是我今天的饭后汤。”
  老将眼瞳瞪圆了,想反驳,想再骂,想将面前这人的喉咙咬断。但他做不到,就是脑中再怎么催促,都做不到。
  “小子,你叫什么。”鹏铮寥问了一句,语气不再强硬,带着老将的傲气与资历。
  “姓徐,云落。”年轻人收回脑袋,拍了把老将的天灵盖,笑了一声,转身走去。
  老将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头颅低垂,被几个士兵搬走,与家人团聚。剩下的将军,也是如此。
  大殿,再度陷入一片宁静。
  徐云落自己端着牛肉,边吃边走,向后面的卫炎明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你今天这牛肉,的确好吃。”
  “你的厨艺,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卫炎明摇头,道:“不,没有。”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你小子学着点。”徐云落笑了一声,将牛肉放在桌案上,扶着桌子,坐回椅子上。
  “姓卫的,帮我叫一下医官,你先走吧。”
  卫炎明点头,转身便走。
  只留徐云落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那盆还剩下一大半的牛肉,惨笑道一句:“牛肉虽美,可惜不解风情啊。”
  可惜,可惜。
  年轻人咳了一声,看了看手掌,更觉得可惜了。
  一日之后,陈兴大乱。虽在一天前,便有人带着少许家当零星逃离,只不过那种少数派,屈指可数。今日之民,大包小包,驱牛赶车。
  这种人,没一个是能带着全部物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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