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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重见旧人
  她站在芙春楼门口,一动不动,池州里也陪着她,甚至侧过脸用余光扫见那人的方向,他便挪动了半步,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你想见他吗?”池州里低声问道。
  “若是此生可以,定不愿再见。”顾轻舟也样说着,再抬眼看了芙春楼高高悬挂的牌匾,脚下变了方向直接就要离开。
  “轻轻!”身后的人有些急切地喊出口,没得顾轻舟一眼,却被池州里转身指着他,双眼全是警告之意。
  赵澜君看着池州里护在顾轻舟身边渐渐远离,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竟没想到,池州里如今没了做男人的资本,倒是便宜了他与顾轻舟亲近的机会。
  “夫君,你在看什么?”李蓁刚刚从首饰铺子里出来,就看到赵澜君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出神。
  “没什么,挑到喜欢的首饰了?”赵澜君回神,面上已经找不出刚刚他情绪万变的痕迹。
  李蓁也没多想,只埋怨道:“挑不出个什么好的来,我那嫁妆里随便拿一个,都可说是胜过那破铺子里的任何。”
  “既如此,那便再好好挑挑。”赵澜君说道。
  李蓁笑着想去挽赵澜君的胳膊,却被赵澜君不露痕迹地避开了。
  “前面有花灯,蓁儿可买个晚上参加灯会。”赵澜君往大街走去,李蓁忙提裙追上。
  “你,不用想着......那个人。”池州里此刻深恨自己嘴笨,不知如何安慰顾轻舟。
  顾轻舟摇摇头道:“赵澜君倒也不配。”
  “他自是不配。”
  “我只是想到我爹娘竟也眼拙,当初只当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顾轻舟自嘲的语气,勾起池州里无数不忍,最后站定在她身后几步外,说道:“你若思念家人,我可带你去祭拜。”
  顾轻舟驻足后转身:“没人给他们收尸,便是衣冠冢也是没有的。”
  “谁说没有。”池州里脱口而出。
  顾轻舟的眼睛蓦然睁大。
  丰都郊外的一处偏僻树林的深处,顾轻舟没想到自己眼前这三座矮小的坟包,竟然埋着她父母兄弟的尸骨。
  尽管没有任何碑文,甚至你不细看都察觉不到这里是三座坟墓。
  顾轻舟站在坟前,声音干涩沙哑:“你,去乱葬岗……”
  “是,不过我回来时,已经晚了,你父母兄长的尸身已经腐坏了许多……而且……你父亲和兄长……我只能收回他们的头颅葬在这里。”池州里内疚道。
  “你已经为我们顾家做的够多了。”顾轻舟眼眶酸涩发红,仰面又不肯掉出眼泪。
  “你不要再难过了,现在,不都是会慢慢好起来的吗。”池州里好不容易才学会了这么一句安慰人的话。
  突然池州里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有轻微异响,厉声道:“谁?!”
  那人从树后走出来。
  赵澜君。
  “你——”池州里刚开口,就被顾轻舟打断:“州里,你帮我去买些纸钱过来吧。”
  赵澜君冷漠而讥讽地看着池州里,并无言语表示。
  思及此处还有隐卫隐匿在四周,赵澜君一个书生倒也不敢真对顾轻舟如何,池州里才应下了顾轻舟的话,离开了她身边。
  “轻轻。”赵澜君叫她闺名,一如从前还是她未婚夫婿时缱绻温润的语气。
  顾轻舟转过身冷冷望着已经走近许多的赵澜君只道:“不知赵侍郎见到本宫,不跪不拜,言语唐突,若叫皇上知道,你这侍郎之位,还保不保得住?”
  赵澜君脚下滞住,在与顾轻舟对视之下,终是拱手折腰:“臣赵澜君,给贤妃娘娘请安。”
  顾轻舟也不叫他平身,直接说道:“赵侍郎一路跟踪,究竟意欲何为?”
  赵澜君又深了深自己的腰,答道:“并非跟踪,只是臣猜测娘娘或许回来此处祭拜家人。”
  顾轻舟并不意外赵澜君会知道此处,他一向是个心思缜密又城府颇深的人。赵家能在贺契安插眼线被额托里抓到,却仍旧好好的在新朝为官,赵业虽然老谋深算,但已经不及赵澜君的心机手段了。
  “是吗,赵侍郎有心了。”顾轻舟的话说的半分没有夸奖的意思。
  赵澜君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顾轻舟不远不近的地方,好似克己守礼的样子,眼神却情深似海地投在她身上。
  顾轻舟厌恶赵澜君看着自己的目光,这让她想起自己年幼蠢笨的时候,还坚信赵澜君真是对自己多情的君子。
  “我,只是想看一看,轻轻是否还如从前模样。”
  “赵澜君,你让我恶心。”顾轻舟面带笑意地说:“你以为你自己做过的事,足够隐蔽,不会让别人知道?”
  “轻轻,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厌恶?几年未见,你已经对我误会太深了。”赵澜君脸上全是无辜,这让顾轻舟觉得自己要不是当年蠢,又怎么会看不出赵澜君的虚伪阴险。
  “我与你之间,根本从始至终没有半点逾矩,如何就有了那些风言风语?”顾轻舟质问道。
  “这,这件事,对我也影响颇深,轻轻为什么会觉得那些话是我授意传出的?”赵澜君皱眉反问。
  “李蓁爱慕你到如珠似宝,怎么会利用我坏了你的好名声,你难道如今还要推卸给她吗?”
  “如何不能是她?她对你……你难道忘了顾府是怎么被抄家灭族的吗?”赵澜君再问。
  “李蓁对你来说,可真是最好用的登天梯挡箭牌了。”顾轻舟冷笑道:“传那些话的人,提起过我臂弯之处有颗暗红小痣。”
  “轻轻仅凭这点就认定是我所为?”赵澜君愕然道。
  “你定要说,顾府伺候我的丫鬟婆子平日里伺候我,定然也知道我臂弯处那颗小痣,被有心人探听到也不足为奇,是也不是?”顾轻舟眼神直逼赵澜君,全然是蔑视和耻笑。
  见赵澜君闭口不言,顾轻舟又接着说道:“可我那偏偏不是小痣啊赵澜君。当年我爬树摔下来,你经过看到的,是我为了掩饰自己手脚笨拙而扯谎说的痣。”
  “你如今还敢说,那些话,是别人空穴来风的吗?”顾轻舟的咄咄逼问,让赵澜君脚下有些仓惶。
  “轻轻,或许,或许是我知晓你我二人没了婚约后,一时酒醉胡言乱语被他人听到了,绝不是我故意为之。轻轻,我这般害你,还害自己,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赵澜君脸上神色有些僵硬,说话也不如之前悠然自在。
  “如果你当年不上门来暗示让我做妾,或许我也想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顾轻舟慢慢走上前,一手轻柔地抚上赵澜君强撑着委屈无辜的脸,突然拉开距离,一记耳光抽了上去。
  “赵澜君,这是本宫对你的赏赐,你可得好好接着呢。”
  池州里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池州里白皙清俊的脸上很快有了鲜红指印,再看顾轻舟,垂放下来的手心也已通红一片。
  池州里手里提着两扎纸钱,慢慢走到顾轻舟身边,看着已经再无表情的赵澜君便说道:“小赵大人还是尽早回去,奴才看赵小夫人已经在街上急着寻你了。”
  赵澜君一双眼有些阴沉地从顾轻舟脸上挪向了池州里,然后又淡淡笑道:“福恩公公如今攀上高枝儿,又是一条新出路。”
  “托赵小夫人的福,奴才永世不忘。”池州里半点没有被赵澜君的挖苦刺激到,反而比赵澜君更加从容。
  可顾轻舟却听不得有人这么羞辱池州里,便在赵澜君临走前说道:“下月初二,赵小夫人若是再学不会规矩,本宫就要赵老夫人进宫听训了。”
  赵澜君猛地站住脚,微微侧过脸,忍住后便加快步伐消失在了顾轻舟眼前。
  待赵澜君走后,池州里想要伸手去看顾轻舟的手心,却又觉得自己不配,唯恐冒犯,只能说道:“打他的事,你知会一声让我来,伤了自己的手多划不来?”
  顾轻舟只觉得自己刚刚抽赵澜君那一巴掌着实用尽了力气,手掌麻木了一阵儿,此刻抬起一看,还是红的。
  “有些仇,还是亲自动手更解我心头之恨。”顾轻舟说完,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神色,看着池州里买来的纸钱道:“买也不多买一扎,这孝敬了父母,我哥和……可就只能伸手跟爹娘讨钱花了。日后地下相见,非要骂我抠门小气不可。”
  池州里听这话,又要转身跑去街上买,却又听得顾轻舟骂他:“呆子,说着玩儿的都听不出来。”
  池州里站定在那儿转过身,就看着顾轻舟神色轻柔:“州里,我今生欠你的情是还不了了。”
  很多话,池州里不需要说出口,聪明如顾轻舟,她心里其实已经清楚。
  祭拜过后,顾轻舟同池州里从树林走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不远处的丰都大街已经张灯结彩,遥遥望去,似火烧般通亮。
  顾轻舟手里的提着那盏已经点了烛火的狐狸灯笼,和池州里一前一后走向丰都繁华热闹的大街。
  新朝更替,只要过得下去,从前的大启人,也都可以变成贺契百姓。
  顾轻舟还惦记着芙春楼,领着池州里买了两个花面具,戴着就往芙春楼跑。
  “往年芙春楼里总要挑个漂亮姑娘在女儿节里挑个最中意的郎君做一夜夫婿,我今日带你去开开眼界。”顾轻舟说着就往那拥挤在一起的男人堆后面找最好的位置,池州里原想陪在她身旁,护着她,却发现,顾轻舟身边,早已有了旁人在了守她身后。
  池州里心中发涩,舌尖也似乎泛起苦味,却在极短的时间里,掩下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只站在后面,远远望着。
  顾轻舟抬头看着站在芙春楼二楼,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环顾了四周一圈又一圈,都没能找到自己合意的“夫婿”,神色也有些落寞了。
  “她心有所属,只那人没有钱财身份,想必是不敢受这福泽了。”顾轻舟以为身后还是池州里,偏过头小声说道。
  “轻轻知晓她是心有所属,那我的轻轻可知自己的心又属了谁?”
  顾轻舟只一转脸就看到了弓下身,把脸凑到自己肩膀上的额托里,短暂惊愕了一下,心底生出被人强行拉回现实的失落和痛苦,连挣扎都不需要,就已经成了死灰。
  “可能,我没有心吧。”顾轻舟似真似假地说。
  额托里不甘心,接过顾轻舟手里的灯笼交到左手,右手将她软若无骨的小手握进手心紧紧包裹着,然后沉声道:“我偏要你这小狐狸的心,没有也得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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