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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葛娇娇
  头上是山高水远,眼前是一马平川。外间是大天白日,此处却昏黯如夜。
  时至此刻,尸群和不动如来的径相追逐已持续了两天两夜。
  经过没完没了的激战和奔走,不动如来早已是外强中干,灯枯油尽。尽管有暗黑水钥在手,也无济于事。因为不动如来根本就没有时间进行能量的吸化,他更不忍心对僵尸们痛下杀手,夺其死气。
  所以眼下,不动如来也只能漫无目的的一路疾行,片刻不敢留。毕竟,和精力无限的僵尸比起来,他这个人类水米未进,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实在是无力再战了。
  算算时间,玲珑他们也应该平安回到华阴城了。那么自己便没有后顾之忧,只管先甩开尸群,再想办法与大家汇合。
  主意打定,刻不容缓,不动如来拼着仅存的些许气力,跌跌撞撞的爬到一处阶梯状的陡坡上。哪知道,爬了没几下,忽然脑子一沉,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滚落到陡坡的另一侧,一溜滚儿似的摔了下去。
  等再醒来时,不动如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残破不堪的小屋里。借助昏黯灯光的余辉,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娇小的女童蜷缩在一张破桌子旁,手里面捧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不停的咽着唾沫。樱桃般的小嘴还不住的嘟囔道:“不行,一定要忍住,我不能吃,这是要留给大哥哥救命的。”
  说完,那小女孩恋恋不舍的将馒头扔到面前的破碗里,强忍着饥饿扭头观看病榻上的不动如来。
  也许是饿昏了头脑,也许是被眼泪遮挡了视线,小女孩还不知道不动如来已经苏醒,自顾自的喃喃道:“大哥哥你可一定要醒来啊。本来呢,娇娇是打算去药铺偷点药为你疗伤的。只可惜我太没用了,刚进去就被掌柜的抓到,连娘亲留下来的玉佩都被抢走了。现在娇娇除了哭,就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了。”
  “小妹妹,别哭了,大哥哥已经醒了。”不动如来嘴唇嗡动,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哎呀,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娇娇还以为你活不成了呢。”
  小女孩一见,顿时欣喜若狂,三步并成两步的一头扑进不动如来怀里,嚎啕大哭,声泪俱下。
  不动如来打量了一下这个模样灵俏却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小姑娘,心里顿时一阵震颤,鼻间酸楚,眼眶也在不经意间红了起来。
  极其吃力的撑起身子,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不动如来感激道:“小妹妹,谢谢你救了我。”
  “爹爹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哥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女孩抽泣着从他怀里爬起来,露出一个雨后春笋般的笑容。只是那梨花带雨的眼角,却教人看的楚楚可怜,感同身受。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你爹爹呢?”不动如来问道。
  “我叫葛娇娇。爹爹,爹爹在几年前就被坏人杀死了。”小女孩说到这,再一次恢复到失声痛哭之中。
  看着这个灵巧懂事,知书达礼的孩子,看着她红肿的双眸,抖瑟的娇躯。不动如来不禁悲愤交加,黯然神伤。能调教出这么好的孩子,她父亲必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究竟是谁这么残忍,让这么小的孩子饱受孤寡之苦,经受失亲的伤痛呢?
  尽管疑虑重重,不动如来却没有直接询问,而是轻轻将小姑娘揽到怀里,任由其哭诉。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哭本身就是一种发泄,起码能够将人们心中的苦闷倒掉一部分。
  果然,哭了一阵后,小女孩紧锁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心情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就见她急匆匆的跑到桌子前,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比她脑袋还要大的破碗,端送到不动如来面前,破涕为笑道:“大哥哥你看,我特意给你留的。”
  “嗯,娇娇真乖。”不动如来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毫不嫌弃的将那煤球一样的馒头囫囵吞下,随后又问道:“妹妹,你吃什么呀?”
  娇娇撒腿跑到墙角处的米缸前,踮着脚爬上去,蜷着身子在里面数出来十五粒米,又跑到灶炉旁生火烧水。忙前忙后的折腾了老半天,甚至将精致的小脸都熏的黑不溜秋的,才勉强熬成一碗比米汤还要稀的东西。
  吸溜吸溜两口,破碗便见了底。娇娇意犹未尽的又将碗底舔了一遍,眼眶中不由自主的淌下两滴莹光。
  事实上,不动如来本身没受到什么创伤,只不过因为疲累,不小心摔了几个跟头而已。
  此番在小女孩家里睡了一阵,又吃了个馒头,体力顿时恢复过来,脑子里的晕厥感也渐渐消褪,面色逐渐好转。不动如来翻身下床,缓缓走到米缸前一看,这才知道小女孩家里根本就没有粮食。她刚刚吃的,也只是在米缸底部收集起来的一些散落米粒而已。一小撮碎米全部敛到一起,也不过百十来颗,可以说吃完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看着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动如来心中骤然生出一种震惊,不由得问道:“娇娇妹妹,你平时就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娇娇点点头,用稚嫩的童音答道:“是啊,我娘很早就死了,爹爹也在五年前被坏人害死,家里面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那你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不动如来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子,抱起娇娇,柔声问道。
  “平时我就去那边的山里看看有没有蘑菇,野果什么的。有的话就采回来充饥,要是没有,就只能吃米缸里面余留下来的粮食了。本来呢,我爹死的时候,这里面的米是满满的。只可惜我年纪小,力气不够,大部分时间都采不到蘑菇。几年下来,这里的米几乎全被我吃光了。”娇娇说到这,一阵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又淌了下来。
  “这么说,你是去山里采蘑菇,意外救了大哥哥的喽?”不动如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问道。
  “嗯,本来我是闻到了蘑菇的味道,结果跑过去一看,大哥哥正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我就没顾得上那些蘑菇,一点一点的将你拖回家的。”娇娇答道。
  “真是苦了娇娇,现在这里还饿不饿?”不动如来心疼的拍了拍娇娇的肚皮,问道。
  “嗯。”娇娇点点头,不过马上又使劲摇了摇头,道:“不饿了,大哥哥,我已经吃饱了。”
  “小孩子若是说假话,鼻子可是会变长的哦。”不动如来故意调侃道。
  “啊?真的呀?那好吧,大哥哥,其实娇娇还饿得慌。可是家里没有米了,我不能再多吃的。”娇娇信以为真,顿时低着脑袋红着脸,说了实话。
  “这附近有没有集市?”不动如来问道。
  “有啊,前面不远处就是菜场,不过娇娇没有银钱,从来不敢到那边去。”娇娇羞怯道。
  “呵呵,你去把脸洗干净。哥哥现在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不动如来问道。
  “好啊好啊。可是大哥哥,娇娇一文钱都没有,将来要怎么报答你呢?”娇娇嘴上虽然有些拘谨,身子却不由自主跑到水缸旁,一捧接一捧的往脸上撩泼着水花。
  “这个很容易啊。你若真想报答我,就给我当妹妹吧。”不动如来提议道。
  “真的吗?我真的能当你的妹妹吗?”娇娇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了,当我的妹妹还有什么难的么?”不动如来不解道。
  “大哥哥一看就是佛门高僧,人中龙凤。而我只不过是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又怎么高攀的起呢?”娇娇撅着小嘴,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才多大啊?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呵呵,快洗脸,然后去吃东西。”不动如来笑道。
  只不过是草草的洗了把脸,这娇娇立时判若两人。精致的小脸莹白如玉,吹弹可破。五官出落的浑然天成,恰到好处。炯炯有神的月牙儿眼,错落有致的睫毛,鼻尖挺巧樱桃口,通红的嘴唇,满口的银牙。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简简单单的披搭在肩头,更衬托出小姑娘的清新水灵,秀丽无双。
  本来就是穷苦孩子,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娇娇梳洗完毕,将地上的水渍擦抹干净,水缸盖好。从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看出,娇娇是非常热爱她这个家庭的。尽管这里早已经破的不能称其为家,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保留着良好的习惯。每天都坚持打扫,对每件东西都精心呵护。
  不动如来自娇娇的口中了解到,这个小村落名叫郑家岗,是天宝城管辖范围内最偏远的一处所在。名义上是村甸,实际上不过是在阡陌之间零零散散的立了些茅屋罢了。村民不足百户,且彼此相隔甚远,平日里很少往来,只有逢年过节或是赶上集市时才能聚到一起,凑凑热闹。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自从葛娇娇的父亲死后,这孩子就像个小乞丐一般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五年来孤苦无依,凄凉无靠,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身上的花衣裳早已是补丁摞着补丁,袖口和裤管都扫了边,零零落落的碎布条像扫帚拖把一样耷拉着,惨不忍睹。
  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一件可以御寒的棉衣都找不出来。每逢寒冬腊月,这小姑娘就裹着那条薄的像毯子一样的破被,搬个小板凳蜷缩在火炉旁,任由烟熏火燎,将自己弄的跟个糊地瓜似的也不敢离开半步。否则,这么小的孩子,眨眼之间就可能被彻底冻僵,一命呜呼。
  好在年节时分,村里的一些好心人也会过来给小女孩送些吃食。只不过这村里家家户户都穷的不像样,也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吃穿来救济娇娇。所以大部分时间,这小姑娘只能自力更生,拖着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娇小身躯,步履蹒跚的钻进深山里,找寻蘑菇和野果用来充饥。可是每当她满载而归,偶然遇到一些白兔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时,又会情不自禁的将果子分给它们,自己却落个两手空空,忍饥挨饿。
  据娇娇说,她还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当初随她父亲一起流落到这里的。开始的时候,她哥哥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她家里,送些山货野物之类的,偶尔还扔下几两散碎银子。可是到了后来,娇娇的父亲死后,她这个哥哥仿佛也随之人间蒸发了,再没有来过一次。而作为一个小孩子,娇娇也根本不知去何处打听他的下落。
  一路说说笑笑,娇娇对不动如来实在喜欢的紧。开始还是手挽手,到得后来,这小家伙干脆像只树獭一样攀着不动如来脖子挂到了他身上。不动如来也不计较,任由她赖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来到那所谓的菜场。
  不动如来定睛看了看,这菜场实在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由四条木棍支撑的席棚,里面摆上些桌椅板凳,支个灶台,就是食肆。地上铺张破布,摆点果蔬,就是菜摊儿。甚至那些卖肉的贩户,连个案子都没有,只不过就地搬来几块大石头,这就成了案板。
  不动如来领着娇娇,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面摊儿。
  还没进去,那位卖面的阿婆就面色和蔼的打起了招呼:“呦,这不是娇娇嘛,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嘻嘻,阿婆您好,大哥哥是带我来吃面的。”娇娇刻意提高了些嗓音,语气中流露出一种自豪和兴奋。
  那老婆婆看了看不动如来,觉得很陌生,不禁问道:“你这哥哥好生俊俏啊,他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阿弥陀佛,阿婆您好,小僧是外乡人,由于在山中赶路,饥肠辘辘,昏倒在地。若不是娇娇妹妹搭救,恐怕小僧早已陨死多时了。”不动如来抢步施礼道。
  “哎呦呦,老身只是个乡野贱妇。您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这礼我可受不起。不过小师傅能带娇娇来吃面,老身在此多谢了。这孩子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就连老身这普普通通的一碗面条,她也得等到过年才能吃上一碗。毕竟,路途遥远,老身腿脚不便,实在没办法给她送去。”老婆婆道。
  “阿弥陀佛,那就麻烦阿婆,来两碗卤肉面,再给娇娇加两个茶蛋。”不动如来道。
  “好好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哎?娇娇,你还愣着干嘛?快拉你哥哥坐下啊。”老婆婆一边招呼着,一边开始了忙碌。
  “呀,对不起啊大哥哥。我,我一时被阿婆家面汤的香气吸引住,忘了你还站着呢。来来来,大哥哥,咱们坐这儿吧。”娇娇一阵羞赧,拉起不动如来找了个角落,抢身过去将一条长凳仔仔细细的擦抹了一遍,让给不动如来,她自己却十分随意的坐到了对面,不住的吞咽着口水,一双月牙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呼呼冒热气的汤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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