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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少主老奴
  夜黑如墨,白雾缭绕。
  辨不出方位,看不清路面,四人只能借助微弱的蜡光摸索前行。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昏暗的灯火闪烁。循着灯火的方向,能看到一间低矮破败的茅屋。屋子里的烛火似是被红色的罩子拢着,泛出血一般的颜色,阴森可怖,鬼煞骇人。
  四人急疾步至屋前,叩打门环许久,却不见有人应答。不动如来轻轻推了一下,才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并未上栓。
  放眼望去,屋子正中有张八仙桌,一条腿断了一截,下面垫了块儿青石。桌面上坑坑洼洼,残破斑驳。墙角处摆的是张竹床,上面的被褥蒙了一层灰,已经变成了土尘色,皱巴巴的卷成一团。
  屋宅简陋,家徒四壁,除了一桌一床之外,便只有那摆在窗沿上的红纱罩灯,里面的烛火还在燃着,忽明忽暗,扑扑腾闪。
  “这也太简陋了吧?”王虎说道。
  “不但简陋,而且诡异。你们看,这屋里没有任何饮水生火之所。试问,这屋子的主人吃什么,喝什么呢?”赤龙补充道。
  四人正准备掩上房门离开,却和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头儿撞了个满怀。
  只见他苍眉星目,鹰鼻薄唇,身形颀长,筋骨清奇。可惜瞳眸无神,眼窝深陷,天庭狭窄,印堂发黑,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生机之气。
  为了避免误会,不动如来连忙解释道:“阿弥陀佛,老丈请莫生疑。我们只是来山里采药的,不小心走错了路,无意中发现了您的茅屋,想进来讨碗水喝。”
  老者看了看几人,做了个手势,道:“既然想喝水,那就请进屋吧。”
  四人随他进屋,由于没地方可坐,只好并肩站了一排。
  老者也不言语,兀自走到烛台前,端出一个茶盘,上面拖着四大碗清水。
  赤龙,王虎和心儿面面相觑,纳闷道:他这水是从哪儿弄出来的?
  王虎端起水碗打量了半天,看不出什么蹊跷,便想喝一口,尝尝味道。却冷不丁被不动如来撞了一下,胳膊一歪,水晒到地上。“哧”的一声,冒起一阵青烟。
  不动如来一把按住想要发作的王虎,从容镇定的问道:“敢问老丈,这屋子里就住您一个人吗?”
  老者唉声叹气道:“唉,原来有八十几口的,后来都失散了,就剩下我们一家躲在这里混日子。”
  心儿不禁犯起了嘀咕:这小屋子怎么住八十几个人?再说了,好端端的干嘛要住进这鬼林子里,平时吃什么,喝什么?剩余的八十几个人跑哪去了?
  “阿弥陀佛,外间都传言说这里是不详之地,人迹罕至。老丈一家住在这儿,难道就不害怕吗?”不动如来问道。
  老者答非所问的说道:“唉,让你们见见我的家人吧。”
  听老者如是说,四人心想也许是多疑了。或许这老者一家偏偏就喜欢与世无争的农家生活,就钟爱深山老林里的幽静也说不定。
  老者说着,兀自挪开八仙桌,掀开那块儿青石。
  布满皲裂的地板上骤然现出个地洞,里面整整齐齐的并着六口木棺,漆黑如渊,油亮若镜,教人心中惊惧,望而却步。
  老者拍了拍棺材帮子,悄声道:“孩子们,都出来见见客人吧。”
  话音未落,六口棺材的盖子齐刷刷的旋开一角,躺在里面的尸体挺身而起,不可思议的跨出棺椁,径自站在不动如来四人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六具尸体皆是形貌怪异,绝非人类。最左边的是一只半人半鸟的怪物,手上长着脚趾,脚上生着手指。挨着它的是一个长着蜘蛛下半身的女人,样貌颇为清丽,却偏偏长了八条蜘蛛腿。在她身边的,则是个拿着骷髅杖的怪物,头似鳄鱼体如狮,后面拖着半截河马的身子。
  位于右边中间的是只长了两个脑袋的人形蜥蜴。在它两侧,各站着一名巨人。只是左边的浑身长满眼睛,与那黑魇妖皇倒是有几分相似。右边的是漂浮在空中的球状生物,样貌丑陋,一张血盆大嘴,一只巨眼,狰狞可怖,诡异莫名。
  老者不以为然,潸然一笑,介绍道:“呵呵,这怪鸟名叫亚伦,是老朽的宠物。这女人是老朽的贱内,人称墨涅。拿着法杖的则是老朽的管家阿穆特。双头蜥阿尔克是老朽的仆人,百眼巨人阿忠和巨眼怪阿翔则是老朽的孩子。我们一家七口隐居在这山林之内,虽有些凄苦,却也其乐融融。”
  不动如来见识过各种邪灵,自然不会被几只怪物唬住。面色从容,语气淡然的问道:“阿弥陀佛,小僧见过几位施主,这厢有礼了。”
  王虎则强忍着心中的惊骇,斥责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怪物,骗我们来这儿有什么目的?”
  “唉?明明是你们几个不请自来的,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老朽一家在此隐居就是不想被人知道,既然你们发现了,那就留下吧。”老者不满道。
  随着老者一声令下,六具僵尸般的鬼怪一蹦一跳的扑奔四人,而那老者却凭空消失了。
  赤龙王虎虽都身负上等武学,却对这种玄幻莫测的妖魔鬼怪十分忌惮。俩人转过身子,撒腿就跑。怎奈王虎一脚踩在那块青石上,“咕咚”一下摔倒在地。赤龙躲过了青石,却被王虎绊倒,身子一矮,步其后尘。两人像叠罗汉一样纠缠在一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心儿本想扶他们俩一把,却被怪物拦住。不动如来一晃身形,飘落到她身前,抬手就是一掌。
  掌劲落在怪物身上,似乎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不闻轰响,不见颤晃,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掀起来。六只怪物仍是一步步的向前逼近,目光呆滞的奔向四人。
  蜘蛛女墨涅张嘴甩过一大团蛛丝白绫,将赤龙和王虎脖颈绞住,奋力拖拽。两人被勒的直吐舌头,手脚乱蹬。在地上搽出去老远,面红气窒,半死不活。
  不动如来急疾抢身施救,却被其余五只怪物拦住。任凭他拳掌交加,最多也只能将它们滞缓一瞬,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害,更阻挡不了它们坚毅的步伐。
  怪物们并不满足于捉了赤龙王虎两人,对眼前的不动如来和心儿也没打算放过。幸运的是它们刚复生不久,关节尚显僵硬,故此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不动如来一边拉着心儿在怪物群中穿梭躲避,一边思量着解救赤龙和王虎的办法。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不动如来想要全身而退自是不难,但是想要在兼顾着心儿的同时把赤龙和王虎救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一个不留神,很有可能卖俩还搭一个。
  倒不如先将心儿安置到一妥当之处,自己再翻回来营救两个兄弟。赤龙王虎都是少年英雄,造诣不凡。尽管被对方擒住,但应该尚有保命的手段,不至于横遭惨死。
  思量再三,不动如来心中暗道一声抱歉,挟着心儿退向屋门。
  尚未出屋,忽闻脑后一阵恶风袭来,劲疾如电。不动如来根本没来得及转身,顿觉后颈传来剧痛,身子一麻,便倒在了地上,双眸紧闭,人事不省。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云海之巅,周围弥漫着轻纱幔帐般的迷雾。
  不知过了多久,云开雾散,景致逐渐清晰起来。放眼望去,脚下是一片旷野,两方人马在其中展开大战。千军冲锋,万马奔腾,宛若排山倒海,惊涛骇浪。只是两方的首领都未参战,各自悬浮在己方阵营处的半空。奇怪的是,他们面容的部分似乎都罩了层白雾,缤纷缭绕的,教人看不清庐山真面目。但是从穿着装扮上来看,左边的一方仿佛有僧有道,有仙有兽,还有些叫不上名字来的灵体精怪一类的物种。而右边的一方则都是些狰狞凶恶,浑身散出滔天煞气的邪魔外道类的丑陋怪异之辈。
  战争的最后往往都是最残酷的,到了这种时候,资源耗尽,器械损毁,马匹力竭,堡垒破裂,只能靠士兵赤膊上阵,展开白刃战。
  正所谓勇者生,怯者死。性命交关的紧要关头,所有人都红了眼睛。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激发出身体的本能,唤醒最原始的嗜血狂性,用尽一切手段将对手打倒,击杀,刀剑斩碎,锤斧诛灭。
  直到最后,兵尽粮绝,两败俱伤。双方的首领终于站不住了,纷纷落下云海,冲进战团,将大战的帷幕彻底拉开。
  到得两方最强的首领即将做出巅峰对决时,不动如来眼前画面一转,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动如来感觉头昏脑涨,目眩神迷,不由得拍了拍脑袋,想要缓解这种苦楚。
  正当他想要试着起身,脱离这黑渊之地时,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沙哑而又略显兴奋的声音:“少主,您醒了?”
  不动如来揉了揉眼睛,就看到那间茅屋的主人不知何时到了自己面前,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老者见不动如来苏醒,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无神的瞳眸中也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丝神采。
  “少主,您觉得怎么样?”
  不动如来不明所以,兀自问道:“阿弥陀佛,敢问老丈,您因何称小僧为少主呀?”
  “哦,其实老奴并不认识您。但是您体内有一股气息,似乎与老奴的主人有些渊源。故此老奴才斗胆称您一声少主。”老者一边抹眼泪,一边颤着声音答道。
  不动如来一脸茫然,正准备好好问清楚时,忽听一声轰响传来,周围的空间发出地震般的晃动。
  “少主留神。”老者疾呼一声,抢步扶住摇摇欲坠的不动如来。
  “多谢老丈,但不知您是哪位?”不动如来问道。
  “老奴名叫华义,是主人麾下的十方招讨使之一。”老者答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刚刚的震动又是什么?”不动如来又问道。
  “放心吧,少主。这儿是老奴静修练功的地方,没有人找得到。那震动应该是老奴的孩子们在跟您的朋友过招。”华义答道。
  “你把他们三个怎么样了?”不动如来忽然想起,厉声暴喝道。
  “少主息怒。本来老奴是想杀掉他们的,怎奈却发现您是少主一份。故此未经您的同意,老奴绝不敢妄动三位分毫。”华义答道。
  听到三人无恙,不动如来放下心中巨石,继续问道:“那就好。哦,对了,小僧还是刚才那个问题,敢问您为什么称我为少主?”
  “老奴说了,您体内有一股气息和老奴主人的如出一辙。”华义答道。
  “你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不动如来问道。
  “小主年幼,修为尚浅,现在还不到知晓的时候,请恕老奴不敢奉告。”华义婉言拒绝道。
  “阿弥陀佛,老丈既然叫我少主。但不知可能听小僧的话?”不动如来见问不出究竟,索性话锋一转,专注眼前之事。
  “只要少主不教老奴违抗主人的命令,但有差遣,莫敢不从。”华义答道。
  “放心,小僧不会强人所难。我只有两个小小的要求,不知老丈能否赏脸。”不动如来道。
  “少主尽管吩咐。”华义道。
  “第一,将小僧的朋友放了。第二,能不能麻烦您帮小僧打听一下阴龙木的下落。”不动如来说道。
  “您的朋友老奴早已经放了,此刻正在用餐休憩,绝不敢怠慢。至于阴龙木,在神木村的集市上就有一块儿。少主需要的话,老奴马上差人前去取来。”华义道。
  “你只需告知小僧出处便好。”不动如来道。
  “神木村赵屠户家的案板,就是块儿阴龙木。”华义道。
  “阿弥陀佛,多谢老丈指点迷津。不论小僧是不是你口中的少主,日后都忘不了您的恩德。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放心,你们的隐居之所,小僧半字不提。”不动如来答谢告辞。
  “恭送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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