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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雷大斗之死
  夜。
  无月无星,云暗风高。
  华阴城西街突然出现了十八人,奇装异服,抓地快靴,脖颈上手腕上戴满了各种狰狞可怖的骨质饰物,色彩斑斓的头发散披在脑后。这十八个人高矮胖瘦不一,老少长幼各异,容貌不同,脸上的凶戾狠煞却端的是如出一辙。这些人站在路中央,一字排开,将还算宽敞的石板路堵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看他们的样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募听车辙马蹄之声,一辆奢华光鲜的马车自城中驶来,奔赴西门。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非是旁人,正是那“恶犬”尤八。而簇拥在马车周围步行的四个人,则正是持双鞭的“狂狼”谷飞,拿杆棒的“疾豹”赵三,提单刀的“刺獾”白昆和擎着长剑的“爬山鼠”公孙猴。毋庸置疑,坐在马车里面的,必定是那白白胖胖的雷大斗。
  原来,他们六个人被龙虎门门主责令抄写律条百遍,罚金千两。银子好说,只是这抄书可真的苦了他们。从午后傍晚时分一直抄到后半夜丑时才得以完工。由于天色太晚,路途也不算近,雷大斗的几名手下特意租了辆华车,载着这位少副门主回傀儡门。
  因为雷大斗等人与那十八个怪人狭路相逢的时候,一阵令人血液凝结的惨呼哀嚎之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一些好事的百姓被惊醒,开窗探头观看。但见昏黄的灯光倾洒在街上,冷冷清清的,似是没什么异动。
  但还是有些明眼人发现,街角的胡同处躺着六个人。血还在不停的流淌,将地面侵染的腥煞骇人,触目惊心。
  眼见有人横死,百姓们纷纷披衫而出,交头接耳。但见那六具尸体皆是睁着眼睛毙命的,双眸之中充满了惊惧悲愤之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教他们极其害怕的东西一般,难以置信,死不瞑目。
  “踏踏踏……”
  大量的马蹄声轰然响起,由远及近,奔袭而来,扬起长长的灰烟尘幔。
  几十个呼吸间,一队重甲披装的骑兵赶到,十分有序的环立一周,将民众挡在警戒线以外。
  一匹高头青马自队伍中脱颖而出,马上端坐一条中年大汉,豹头环眼,面黑如墨,九转狮子朱砂眉直通两鬓,连鬓络鳃的胡子茬儿,头戴乌金盔,身披乌金甲,手中一把三尖两刃戟,腰间悬着弯刀,真犹如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一般。
  “死了几个?”大汉问道。
  “回禀夏侯统领,死了六个。”一名卫队长模样的兵勇答道。
  “可认得死者?”大汉问道。
  “是傀儡门副门主之子雷大斗,疾豹赵三,爬山鼠公孙猴,刺獾白昆,恶犬尤八和狂狼谷飞。”卫队长答道。
  “什么?”大汉听后哗然变色,预感到事态严重。
  果然,就在大汉怔愣间。八个人分开人群,挤了进来。
  为首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一头扑到雷大斗的尸身上,涕泪横流,嚎啕大哭。
  “呜呜呜,哥哥,你死的好惨啊,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啊?哥哥啊,呜呜呜……”
  “你是谁啊?命案现场,不得喧哗。”一名卫兵欲上前拉开那年轻人。
  跟随年轻人一起来的七个人一字排开,挡住卫兵,横眉冷对,语气冰冷。
  “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不认得我家二公子吗?”
  众人这才看清,趴在雷大斗身上的年轻人正是他的亲弟弟,傀儡门副门主的二儿子,“花中狼”雷小西。
  护在他身旁的七个人,前面三个年轻人长的颇为相像,似是一母所生。三人皆是布衣青衫,书生打扮,年纪与雷大斗相仿。
  而后面四个人则是高矮不等,胖瘦不均。一个拿斩马刀的,一个使狼牙棒的,一个寸铁不带的,还有一个鹰钩鼻子的清瘦老者。
  “不知二公子驾到,失礼了。”被称作夏侯统领的大汉拱手微礼道。
  “夏侯统领,这是怎么回事?”雷小西止住悲伤,擦去眼泪,站到大汉对面,逼问道。
  “对于令兄所遭之不幸,本尊也很难过。但时值子夜,案发突然,事情的原委经过还有待查证。”大汉如实答道。
  “夏侯大人,我家大公子不是被你们抓了吗?据说是留在龙虎门里面抄写律条的,怎么会死在这里呢?这件事,你们龙虎门恐怕要给个交代吧。”鹰钩鼻子的老者目光如炬,语出不善。
  “大公子确实曾在我龙虎门里逗留。但人不是本尊抓的,此中的缘由本尊也不清楚。诸位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我到龙虎门一叙。”大汉说道。
  “好。本少爷正有此意。”雷小西道。
  雷大斗之死扑朔迷离,关系重大。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不胫而走,须臾间传遍全城,人尽皆知。
  龙虎门大殿内灯火通明,两位门主居中端坐,神色凝重。一干属下分列两厢,或站或坐,脸色同样不好看。不动如来和赤龙王虎列在末位,正襟危坐,一语皆无。
  “飞虎骑统领夏侯罡见过两位门主。”之前执勤的大汉带着雷小西等人归来觐见。
  “我等见过两位门主。”事情没弄清楚之前,雷小西等人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给两位门主见礼。
  “二公子,请坐。”葛天虎说道。
  “谢坐。”雷小西致谢,坐在一旁。七个保镖垂手立在其身后,像雕像一般,面无表情。
  “夏侯统领,说说吧。”葛天虎问道。
  “是,属下按例值夜,并未发现城中有异常举动。丑时将尽,城西突然传来喧哗骚动之声,属下率队赶往。到得城西街角时,雷大公子和五名手下均已横死多时,周遭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夏侯罡如实答道。
  “葛门主,敢问我大哥死前可是在你龙虎门中?”雷小西问道。
  “正是。”葛天虎说道。
  “但不知门主请我大哥前来所为何事?”雷小西问道。
  “令兄诈赌诳财,引发民众殴斗,扰乱地方安宁。故此才将他请来龙虎门略施刑惩。”葛天虎答道。
  “嗯,我大哥的确有这个坏毛病,门主教训教训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但不知我大哥诳了何人啊?”雷小西问道。
  “哦,是这位小师傅。”葛天虎指了指不动如来道。
  “咦?不知这位小师傅如何称呼,看您的样子陌生的很,似乎不是我们华阴城的人吧?”雷小西走到不动如来面前,施礼道。
  “阿弥陀佛,小僧不动如来,乃一云游僧人,并非华阴籍属。”不动如来起身还礼道。
  “小师傅身为方外之人,但不知是如何与我大哥发生冲突的呢?雷小西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路过城隍庙,眼见宝刹沦为垢秽之所,故此进去相询。银钩赌坊掌柜尤施主承诺小僧,每赢一局答我一问。为弄清事情原委,小僧与那尤施主赌斗。他本欲出千使诈取胜,令小僧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将自己暴露了。赌客们见其出千,群情激奋,场面纷乱,难以控制。雷大公子赶至赌坊时,正巧遇上铁甲卫统领左大人,故此被一并带来龙虎门。”不动如来详细述说经过。
  “敢问小师傅要问尤八何事?”雷小西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询问城隍庙寺僧之所在,并恳求尤施主将他们放回,返还庙宇清净。”不动如来答道。
  “你可知城隍庙乃是我傀儡门所有?”雷小西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先前并不知晓,现在却是知道了。”不动如来答道。
  “既知是我傀儡门的地盘,因何还要管闲事?”雷小西问道。
  “庙宇乃佛门清修之地,旨在震慑妖魔,辅佑黎苍,向来不涉江湖纷争,岂能划入江湖门派私囊呢?”不动如来答道。
  “哦?看来你是因为没和我大哥谈妥,便怀恨在心,暗下杀手,将我大哥至于死地的吧?”雷小西怒目而视,喝道。
  “雷小西,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我大哥那是有道的高僧,岂能像你们一般小肚鸡肠?”王虎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指着雷小西骂道。
  “听你的语气,似是要告诉我,人不是这位小师傅杀的,而是你们龙虎门喽?”雷小西道。
  “二公子,请您嘴下留德,这话可不能乱说呀。”赤龙劝道。
  “葛门主,事情是因这小和尚而起,人死之前又是你们龙虎门之内。尽管你们百般抵赖,却也是难辞其咎。不知您老人家打算给我们个什么样的交代啊?”雷小西转问葛天虎道。
  “案发突然,事有蹊跷。你总要容我们个工夫调查吧。”葛天虎道。
  “调查?天虎兄,我们傀儡门得了城隍庙那块儿宝地,你龙虎门是不是眼红啊?吃不到葡萄便烧了葡萄园,让我们大家都没得吃,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吧。”随着一阵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踱了进来。
  “爹,您来了?”雷小西一见此人,顿时喜出望外。
  “我等见过副门主。”雷小西的几名保镖纷纷跑过来见礼。
  就见来人身材高大,腰不弯背不驼,像一棵古松般挺拔硬朗。面如三秋古月,须发皆白,丹凤眼,长寿眉,三捋长髯散在前心,仙风道骨,两袖清风,身披黑色长袍,背上背着个长匣,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只是这宛如神仙一般的老者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慑人心魂的阴煞邪气。
  “大哥,他就是傀儡门的副门主,生死傀雷震。那三个长相差不多的年轻人是他的得意门徒,无影傀朱贺,天地傀朱彪,万兽傀朱彬。另外那四个是华阴九煞里面的,拿斩马刀的是疯狮雷彪,使狼牙棒的是烈虎蒋大胆,空手的是狡狐鲍文忠,那老头儿是苍鹰庞志孝。”赤龙趁机悄悄对不动如来介绍道。
  “诶呦,雷副门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我龙虎门蓬荜生辉啊。”葛天龙,葛天虎纷纷欠身离座,拱手施礼道。
  “二位门主客气了,老夫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你龙虎门,只为我儿讨个公道。”雷震毫不啰唆,直奔主题。
  “令郎之事,我们也深表遗憾。但事出突然,我等也未所料。不知雷兄能否宽限些时日,我们也好将真相彻查清楚,还令郎公道。”葛天虎征询道。
  “将我儿尸身抬来我看。”雷震道。
  “速速照办。”葛天虎朝属下挥挥手,吩咐道。
  工夫不大,六具尸体一字排开,摆在地上。
  “雷门主,在下已经检查过一遍,尸体表面没有任何创伤,却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血流出。”夏侯罡毕恭毕敬的对俯身验看尸体的雷震述说道。
  “五脏俱裂,血液逆流,于七窍而出。”雷震眸光如,一语切中要害。
  “佛家天罡力?”夏侯罡惊诧不已,不由自主的顾看不动如来。
  “哼,这天下间,除了佛门金刚掌之外,再没有第二门功夫能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同时震碎而不显外伤。”雷震道。
  “葛门主,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与我大哥发生过冲突的,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佛门中人。”雷小西指了指不动如来,问葛天虎道。
  “阿弥陀佛,雷大公子不是小僧所杀。”不动如来说道。
  “那他们的伤又该作何解释?”雷小西咄咄逼人道。
  “这天下间会使用金刚掌的多了,你如何确定就是我大哥?”王虎问道。
  “那你又如何确定不是他呢?”雷小西毫不示弱,反问道。
  “雷兄,现在你我两家都无凭无据,各执一词,再吵下去恐怕也难以定论。我看这样吧,容我们十日时间,彻查过后,再做计较。”葛天龙提议道。
  雷震知道,这沉默少语的葛天龙一向不怎么开口。但只要其开了口,那基本上就是拍板性的的意见。若是拒绝他,恐怕会彻底激怒龙虎门,实属不妥。反正儿子之死已成事实,也不可能起死回生了。倒不如卖个人情给他,也算是给傀儡门留些余地。但是就这么痛痛快快的答应,未免有失身份。雷震老谋深算,思桓再三,终是拿定主意。
  “既然天龙兄都开口了,小弟也不敢驳您的面子。但是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十天的时间黄花菜恐怕都凉了。这样吧,你我各让一步,五日为限。另外,在查明真相之前,这个小和尚绝对不许离开华阴城半步。他若是跑了,可别怪老夫不念及旧情。”
  “阿弥陀佛,前辈放心,小僧一定尽快查清此事,还令郎清白,绝不会逃走的。”不动如来说道。
  “但愿如此。好了,葛门主,为了便于查证,尸首先存放在你龙虎门中,老夫五日后再来取回,告辞。小西,我们走。”雷震交代完毕,率人离开。
  “夏侯统领,你带一队铁甲卫,沿途护送他们。”葛天虎吩咐道。
  “是,但是恐怕雷震不待见属下啊。”夏侯罡为难道。
  “呵呵,你们只需跟在后面,确保他们安全回到傀儡门就行了。”葛天虎笑道。
  “是,属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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